冰冷的空气夹杂着血腥与烟尘灌入肺腑，陈伍重重摔落在厅堂后巷冰冷的泥地上，肋下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他挣扎着爬起，背靠粗糙的石墙，剧烈喘息，握紧从张黑虎身上夺来的腰刀，警惕地扫视四周。
巷外喊杀震天，火光将黎明前的黑暗撕扯得支离破碎。官兵已然攻入寨中，与残余的匪徒展开惨烈的巷战。兵刃碰撞声、垂死哀嚎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混杂在一起，奏响着一曲毁灭的乐章。
必须立刻离开！一旦被官兵当作匪徒围住，必死无疑！
他强忍伤痛，猫着腰，沿着墙根的阴影快速移动。怀中的账册如同烙铁般滚烫，提醒着他肩负的重任。
巷口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怒吼！
“这边还有几个！别让跑了！”
是官兵！一小队明军士卒正追杀着两名溃逃的匪徒，朝着巷子冲来！
陈伍心脏猛地一缩，瞬间退回巷内，目光飞快扫视，发现旁边一扇半塌的柴门。他毫不犹豫地撞开门，闪身躲入其中。
这是一间废弃的灶房，堆满柴薪，蛛网密布。他屏住呼吸，透过门缝紧张地向外窥视。
两名匪徒很快被官兵追上，乱刀砍倒在地，鲜血溅满了巷壁。官兵小队并未停留，骂骂咧咧地继续向前清剿。
陈伍稍稍松了口气，但危机远未解除。整个山寨已陷入血火地狱，他一身破烂血污，手持利刃，无论被哪一方发现，都极可能被当场格杀！
他需要一件能证明身份的东西，或者…一个能取信于官兵的机会！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腰刀和张黑虎的那块令牌上。或许…
突然，灶房深处传来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陈伍浑身一僵，猛地转身，刀尖指向声音来源！
只见柴堆后面，一个身影艰难地蠕动了一下。借着窗外火光，陈伍看清了那人的脸——是老王头！他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脸色灰败，气息奄奄，显然是被爆炸或战斗波及，重伤濒死。
老王头也看到了陈伍，浑浊的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和哀求，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陈伍眼神冰冷，心中没有丝毫怜悯。此人助纣为虐，死有余辜。但他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压低声音厉声道：“想留全尸？想家人不受牵连？就回答我！博尔济吉特去哪了？建州人从哪条路走的？！”
老王头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但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用尽最后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指向灶房后墙的一个方向，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气音：“…秘…秘道…鹰…鹰嘴崖…下…水…水…”话音未落，头一歪，彻底断了气。
鹰嘴崖？水下秘道？！
陈伍心中剧震！没想到黑石坳还有直通外界的秘道！建州人定然是从那里跑了！
必须立刻将消息告诉官兵！否则让博尔济吉特带着那些军械毒药回到建州，后患无穷！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猛地扯下身上一块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条，用炭棍迅速写下几个字：【建酋携械遁，秘道鹰嘴崖下水。】落款迟疑了一瞬，他一咬牙，写下了【夜不收 陈伍】！他赌军中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号！
他将布条和张黑虎的令牌紧紧捆在一起。
就在这时，灶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
“这屋里搜搜！仔细点！”
陈伍眼神一凛，看准窗外不远处一队正在休整、盔甲相对精良、似乎是军官亲卫的明军，用尽全身力气，将捆好的令牌布条猛地投掷过去！
“啪！”令牌恰好落在那队明军脚边。
“什么人？！”士兵们立刻警觉，刀剑出鞘，围拢过来，捡起令牌和布条。
为首的队正看到布条上的字和“夜不收”落款，脸色骤然一变！
“夜不收？！”
“鹰嘴崖秘道？！”
“快！禀报王游击！”
外面一阵骚动。
陈伍趁此机会，猛地撞开后窗，翻身而出，落地后毫不停留，向着与鹰嘴崖相反的方向——寨墙缺口处亡命狂奔！
“站住！”
“那边有人跑了！”
“追！”
身后的怒吼声和脚步声立刻追来！箭矢呼啸着从他头顶掠过！
陈伍将速度提升到极致，不顾一切地冲刺！前方是一段被投石车砸塌的寨墙缺口，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战斗似乎最为激烈！
他一头扎入浓烟之中，灼热的气浪和呛人的烟雾瞬间将他包裹！视线模糊不清，只能听到四周疯狂的喊杀和兵刃碰撞声！
“死！”一名杀红眼的匪徒从烟雾中扑出，挥刀砍来！
陈伍格刀反手一刺，精准地捅入对方咽喉，看也不看继续前冲！
“噗！”一支流箭射中他的大腿，他一个趔趄，咬牙拔出箭矢，鲜血喷涌，却不敢停留！
又一柄长枪从侧面刺来！他狼狈地翻滚避开，腰刀顺势削断对方脚踝！
在这片燃烧的混乱废墟中，他如同陷入绝境的孤狼，浴血搏杀，拼命向着缺口冲去！每一步都踩在血泊和尸体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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