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黏在眼皮上,糊住了视线。陈伍用还能动的那只手背胡乱抹了一把,眼前的世界顿时蒙上一层暗红。垛口下,尸体已经堆叠起来,有建州兵的,更多是守军的。残破的旗帜、折断的兵器、散落的内脏……混合着泥泞和正在凝固的血液,构成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攻城暂缓了。
不是结束,而是暴风雨间隙那令人窒息的平静。建州军潮水般退下去一段距离,重新整队,更庞大的军阵在远处调动,如同酝酿着下一次更猛烈的冲击。牛角号声低沉地回荡在血色荒原上,带着死亡的韵律。
关墙上,幸存的人们瘫倒在血泊和尸体中间,剧烈地喘息,咳嗽,或者发出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呻吟。伤亡惨重。陈伍所在的什,算上韩什长,只剩五人还站着,个个带伤。王老歪胳膊上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正用牙齿和另一只手配合,撕下号褂下摆,死死勒住伤口,疼得额头青筋暴起。
雷彪还活着,甲胄上沾满血污,一道刀痕从左额划到下颚,皮肉翻卷,但他仿佛毫无知觉,依旧挺立在墙垛后,目光死死盯着远方重新集结的敌军,眼神里是近乎疯狂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
守不住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滚木礌石所剩无几,箭矢几乎耗尽,火铳炸膛了好几杆,活着的人连站稳都勉强。下一次攻击,就是城破人亡之时。
陈伍靠着一具不知是谁的尸体坐下,感觉不到冰冷,也感觉不到恐惧,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疲惫和麻木。他抬起颤抖的手,看着掌心被矛杆磨烂的血肉,又看了看那杆已经崩了几个口子的破矛。
活下来了。
暂时。
然后呢?
他下意识地,再次望向那个垛口。
黑袍人还在。
依旧静立,仿佛刚才那场惨烈的攻防与他毫无关系。寒风吹动他宽大的袍袖,猎猎作响。
他的目光,不再扫视全局,而是落在了墙垛下,那片伤亡最惨重的区域。看着那些残缺不全的尸体,看着那些还在血泊中抽搐、等待死亡降临的重伤员。
然后,那目光缓缓移动,掠过雷彪那决绝却难掩颓势的背影,掠过一个个眼神空洞、等待最后时刻的溃兵。
最终,再次定格在陈伍身上。
这一次,那目光停留的时间更长。
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或评估。
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意味。
像是确认了一件物品在经历残酷考验后,是否还保有他需要的“价值”。
陈伍感到那目光,心脏莫名一紧,一种比面对死亡更深的寒意悄然升起。
他猛地低下头,避开那注视,将脸埋进臂弯,试图隔绝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观察。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关外,建州军阵中,响起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更加苍凉悠长的号角声!
雷彪猛地挺直身体,嘶声吼道:“来了!鞑子要总攻了!还能动的!都给老子站起来!死也要站着死!”
残存的守军挣扎着爬起,握紧手中残破的兵器,眼神里重新燃起绝望的疯狂。
陈伍也咬着牙,用破矛支撑着身体,踉跄站起。
远方的建州军阵如同黑色的森林,缓缓向前移动。最前方,是更加厚重、覆盖着湿牛皮的大型楯车和云梯。其后,是如林的长枪和雪亮的马刀。一股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恐怖的煞气,扑面而来!
死亡,近在咫尺。
陈伍握紧了矛杆,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然而,就在这最终毁灭即将降临的前一刻——
那名一直静立观战的黑袍人,忽然动了。
他并未看向城外那恐怖的军阵,而是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越过了厮杀的城墙,投向了关隘之内,某个特定的、混乱的方向。
他的身形依旧稳如磐石,但那细微的动作,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或者,确认着什么。
紧接着——
关隘内部,靠近粮台区域的方向,毫无征兆地,猛地腾起一股粗黑的浓烟!随即,赤红的火舌猛地窜起,舔舐着天空!
“起火了!粮台起火了!”关内瞬间响起一片惊恐的呼喊和混乱的奔跑声!
几乎是同时!
关外那缓缓推进的、即将发起总攻的建州大军,前锋部队竟突然出现了一阵极其短暂而诡异的混乱!推进的速度猛地一滞!几面代表不同旗主的旗帜似乎发生了某种不易察觉的摇摆和碰撞!
虽然这混乱只持续了极短的几息时间,很快就被压制下去,军阵再次恢复秩序,继续向前压来。
但这短暂的异常,却清晰地落入了城头少数几个还有余力观察全局的人眼中。
雷彪猛地瞪大眼睛,看着关内冲天的火光,又看向关外那瞬间的混乱,脸上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韩什长也愣住了,喃喃道:“怎么回事……”
陈伍的心脏,却在这一刻,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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