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内的时间仿佛凝滞了。潮湿、阴冷、黑暗，唯一的光源是那盏被调到最暗的煤油灯，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投下摇曳扭曲的影子。水滴从洞顶某处规律地落下，发出单调而清晰的“嗒…嗒…”声，敲打在每个人紧绷的神经上。
李昊靠坐在冰冷的石壁旁，肋下的伤口在寒气的侵袭下隐隐作痛。他闭着眼，却没有睡，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耳朵上，捕捉着溶洞外一切细微的声响。风声，鸟鸣，甚至远处隐约传来的、可能是枪声也可能是自然声响的动静，都让他心头一紧。
赵卫国坐在他对面，用一块石头在地上无意识地划拉着，眉头拧成一个川字。他受伤的腿伸直着，脸色依旧不太好，但眼神里的焦躁几乎要溢出来。这种无能为力的等待，比正面厮杀更折磨人。
林静婉守在两名重伤员身边，借着微弱的光线，时不时检查他们的体温和伤口情况。磺胺粉起了作用，没有出现严重的感染迹象，但这溶洞的环境实在太差，不利于恢复。她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伤势更重的山猫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衣衫，在寒意中微微发抖。
其余几名队员，或坐或卧，都沉默着。没有人说话，溶洞里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那永不停歇的水滴声。压抑的气氛如同实质的浓雾，笼罩着每一个人。他们知道，陈石头他们正在外面，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为他们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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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数十里外的西向山麓。
陈石头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泥浆，靠在一棵粗壮的松树后，胸膛剧烈起伏。他身边的队员“猴子”正灵巧地爬上树，了望后方。
“石头哥，追上来了！大概一个小队，五十多人，装备不赖，有掷弹筒！”猴子压低的声音从树上传来，带着一丝紧张。
陈石头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穿越一片荆棘丛时脸上被划破了。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猎人般的冷静。“才一个小队？瞧不起谁呢！按计划，给他们留点‘礼物’！”
他们五人，如同山间的鬼魅，在过去的一天里，不断与日军的搜山部队周旋。他们故意留下似是而非的踪迹，用破布条、丢弃的空罐头盒，甚至偶尔一声冷枪，成功地将这支日军主力从溶洞所在的东南方向，引向了这片地势更复杂、林木更茂密的西向山区。
雨水不期而至，淅淅沥沥，让山道变得泥泞不堪。这增加了行军的难度，但也帮他们掩盖了部分踪迹，同时放大了他们制造的假象。
“快！这边！脚印很新！”一名日军曹长指着泥地里几个模糊的脚印，大声呼喝着。几十名日军士兵端着枪，呈散兵线，谨慎而又急切地向前推进。他们被这支神出鬼没的小股部队撩拨得火冒三丈，却又不敢过于分散，生怕中了埋伏。
就在他们经过一片相对开阔的碎石坡时，异变发生！
“轰！”
一声并不算剧烈的爆炸在队伍侧翼响起！不是制式地雷，威力不大，但飞溅的碎石和隐藏在其中的铁钉、碎瓷片却造成了有效的杀伤！
“啊！我的腿！”
“有地雷！小心！”
两名日军士兵惨叫着倒地，队伍瞬间出现了一阵骚乱。这是陈石头他们用最后两枚手榴弹和收集的一些铁器制造的简易诡雷。
“在那边！开枪！”日军指挥官气急败坏地指向爆炸点侧前方的山林。
密集的子弹扫射过去，打得枝叶纷飞，却只惊起了几只飞鸟。
陈石头五人早已利用爆炸引起的混乱，沿着预先看好的路线，迅速撤离了这片区域。他们在泥泞中跋涉，故意选择难走却能留下清晰痕迹的路线，继续牵着日军的鼻子往大山深处走。
“八嘎！这些支那泥鳅！”日军指挥官看着地上新鲜而杂乱的脚印，以及手下士兵的伤亡，怒火中烧，“追！一定要追上他们！消灭他们！”
雨水冲刷着山林，也冲刷着足迹，但陈石头他们总能恰到好处地留下新的线索，既不让鬼子跟丢，又不让他们追上。这是一场在泥泞与林莽中进行的死亡舞蹈，每一步都踏在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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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洞内。
李昊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极其隐约、被层层山峦和雨声过滤了的爆炸声。
“听到了吗？”他低声问赵卫国。
赵卫国侧耳倾听片刻，摇了摇头，脸色凝重：“雨声太大了。可能是雷声。”
李昊没有再说话，但他心中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陈石头他们为了将戏做真，必然会与鬼子发生交火。刚才那一声，无论是不是爆炸，都提醒着他，外面的战斗是何等凶险。
他看向堆放在角落的物资。药品和食物是他们活下去的资本，但也是沉重的负担。如果……如果陈石头他们失败了，鬼子循着最终可能无法完全抹除的痕迹找到这片区域，这个溶洞，也绝非万全之地。
必须做更坏的打算。
“老赵，”李昊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异常清晰，“如果……明天这个时候还没有石头他们的消息，或者鬼子搜到了附近，我们可能需要再次转移，放弃一部分物资。”
赵卫国身体一震，看向李昊，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看到李昊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放弃物资，意味着重伤员的风险急剧增加，但也可能是唯一能保全有生力量的选择。
这是一个残酷的抉择，但作为指挥官，必须考虑。
“我明白。”赵卫国沉沉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沉睡的山猫和狗蛋，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嗒…嗒…嗒…
水滴声依旧，敲打着漫长的等待，也敲打着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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