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之内,昂贵的龙涎香依旧在铜炉里幽幽燃着,吐出缕缕青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安神静气的甜香。
沈万三端坐于他那张由整块金丝楠木雕成的太师椅上。
他脸上那份标志性的从容与平静,仿佛是与生俱来。
直到,门房小厮那裹挟着极度恐惧的禀报声,从门外跌撞着滚了进来。
“东家!”
“不……不好了!”
小厮的声音带着哭腔,连滚带爬地闯入,嗓子已然变调。
“府门口……门口有人,说要……”
他一口气没上来,最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来。
“说要砸门!”
砸门?
这两个字像两柄无形的铁锤,瞬间击中了沈万三。
他脸上的从容与平静,就如同一张精美的定窑白瓷,自中心向四周寸寸龟裂,轰然破碎。
那张保养得极好的面皮,血色在一息之间褪得一干二净。
惨白如纸。
他指间捏着的那只价值连城的前朝官窑薄胎茶杯,也随之“当啷”一声滑落。
清脆的爆裂声中,茶杯在光滑如镜的金砖地面上摔得粉碎。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他用苏杭顶级丝绸缝制的华贵长袍,氤氲出小片湿痕。
可他对此已经毫无知觉。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了那两个冰冷、淬着剧毒的字眼。
砸门。
这是一个何等屈辱的词语。
他沈万三,在杭州,在整个江南,是何等人物?!
他是万千商人仰望的活财神。
是无数官员奉承巴结的钱袋子。
是这座富庶之城里,真正言出法随的地下王者。
他跺一跺脚,杭州商界便要抖三抖。
他一句话,就能定下无数小门户的生死荣辱。
而他的沈氏庄园,更是如同王法之外的独立王国。
别说区区一个杭州知府。
便是那两浙路的封疆大吏,没有他的首肯,也休想踏入沈府大门一步。
可是现在。
竟然有人敢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要砸他沈家的百年门楣?!
这已经不是打他的脸那么简单。
这是在将他沈家百年来积累的所有名望与体面,狠狠地按在地上。
再用最粗野、最羞辱的方式,来回碾压。
欺人太甚!
一股难以遏制的狂怒,如同地火般从沈万三的胸腔猛然喷发。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肥胖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
“砰!”
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红木茶几上,坚硬的桌面应声发出一记痛苦的闷响。
“欺人太甚!”
他咬着牙,几乎要将后槽牙生生咬碎,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声音里满是被逼到绝路的怨毒与疯狂。
“砰!砰!砰!”
他仿佛失控了一般,一拳重过一拳地捶砸着桌面。
飞溅的木屑划过皮肤,拳锋已然血肉模糊,可他却似乎只有通过这种原始的痛楚,才能勉强宣泄心中那滔天的怒火。
而一直缩在书房角落阴影里的那位干瘦师爷,此刻早已是面无人色。
他终于从惊骇中回过神,快步奔了出来。
看着状若疯魔的沈万三,声音都带着哭腔。
“东家!东家!您冷静,千万要冷静啊!”
师爷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焦急而变得无比尖利。
“门口那个杀神还等着回话呢!我们……我们到底是开门,还是不开啊!”
这句话,如同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让沈万三狂怒的情绪瞬间一滞。
他砸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
那只红肿不堪的拳头上,鲜血淋漓,正一滴一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他剧烈地喘着粗气,那双平日里总是眯着的眼睛瞪得滚圆,里面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硬顶!”
“不开!”
他从牙缝里迸出这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
“我就不信,我沈家养的三百护院都是吃干饭的!”
“他一个姓赵的毛头小子,带着几十个鹰犬,真能翻了天不成?!”
他这是准备彻底撕破脸了。
“东家!万万不可啊!”
师爷一听这话,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上下尊卑,直接扑上去一把抓住沈万三的胳膊。
“糊涂啊东家!”
“我们若是持械硬顶,那就是公然武装抗法!那就是谋反!”
“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师爷说到最后,声音都劈了,几乎要哭出来。
“我们沈家,担不起!真的担不起这个罪名啊!”
谋反。
这两个字像一根最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沈万三发热的头脑。
一股寒意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是啊。
他可以不把杭州知府放在眼里,甚至可以不把钦差放在眼里。
但他不敢不把远在汴梁、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人,放在眼里。
尤其是那位登基之后,一改大宋百年“仁政”旧风,变得杀伐果断、铁血无情的年轻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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