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正的核心战场,从来不是菜地,也不是鸡舍。
是那座孤零零矗立在外监区东北角的备用柴油发电机房。
三个月来,那里几乎成了吴磊的专属王国,也成了所有人目光汇聚的焦点。发电机房的门大部分时间敞开着,里面传出持续不断的、金属与金属碰撞、摩擦、调试的声音。空气里永远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柴油味、机油味,还有金属受热后特有的焦糊气息。
吴磊,这个高度近视的技术宅,几乎长在了发电机房里。他脸上永远沾着黑乎乎的油污,眼镜片上也总是蒙着一层油脂和灰尘混合的薄雾,让他看东西时不得不眯起眼睛,或者频繁地摘下眼镜用衣角胡乱擦拭。他身上那件原本灰蓝色的工装,早已看不出本色,被油泥、汗渍和蹭上的铁锈染成了深一块浅一块的抽象画。手指甲缝里塞满了黑色的油泥,洗都洗不干净。
他的工作台——一张用几块厚重木板临时拼凑起来的台面——堆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金属部件:布满铜锈的线圈、磨损严重的轴承、断裂的活塞环、各种型号的螺栓螺母、颜色各异缠绕成团的电线……像一个机械的坟场,又像一个等待奇迹的手术台。核心就是那台沉默的、锈迹斑斑的柴油机本体,像一个沉睡多年、病入膏肓的钢铁巨兽。
苏晴成了发电机房最频繁的访客。她端着饭菜进来,看着吴磊头也不抬地趴在机器上,耳朵紧贴着某个部位,手指轻轻敲击,凝神倾听内部细微的回响。或者在他被某个难题卡住,烦躁地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时,适时递上一杯温热的水。
“歇会儿吧,眼睛都熬红了。”苏晴的声音总是很轻,带着急诊科医生特有的那种抚慰人心的镇定力量。她会用干净的湿毛巾,小心地避开他正在操作的部位,擦去他额头和脖颈上混合着油污的汗水。
吴磊往往会从机器深处“嗯”一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但看到苏晴时,会闪过一丝光亮和不易察觉的羞涩。“快了…我觉得这次能行…这个点火正时…还有喷油嘴的压力…” 他语速很快,夹杂着大量专业术语,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复杂的机械原理。苏晴大多听不懂,但她从不打断,只是安静地听着,眼神专注地看着他因投入而闪闪发亮的眼睛,那里面有她从未在其他男人身上看到过的、纯粹而执拗的光。
偶尔,在黄昏的光线斜斜照进机房,给冰冷的金属镀上一层暖色时,苏晴会轻轻靠近,帮他把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推回去。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滚烫的耳廓。吴磊的身体会瞬间僵住,调试工具的手停在半空,呼吸变得有些粗重。他会猛地转过头,厚厚的镜片也挡不住他眼中骤然燃烧起来的、属于男人的热度。那目光灼热而直接,让苏晴的心跳漏掉一拍,脸颊微微发烫。
“苏晴…” 吴磊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工作后的疲惫和某种压抑的渴望。他沾满油污的手下意识地想抬起来触碰她,却在半途停住,看着自己脏污的手指,又讪讪地放下。
苏晴会轻轻笑一下,那笑容在油污和金属的背景里,干净得如同山涧清泉。她主动伸出手,用自己干净的手帕,仔细擦去他脸颊上一块明显的油渍。“别分心,吴工。等你把它弄响了,有的是时间。” 她的声音低柔,带着一丝只有他能听懂的鼓励和默许。每当这时,吴磊就像被注入了双倍的兴奋剂,眼神重新变得无比专注,仿佛眼前的柴油机不再是冰冷的铁疙瘩,而是通往某个重要未来的钥匙。
他们之间没有太多惊心动魄的言语表白。情感的升温,就在这弥漫着柴油味的空间里,在每一次递水擦汗的触碰中,在每一个疲惫时无声依靠的瞬间,在每一个因技术突破而分享的短暂喜悦里。一种基于共同目标、彼此欣赏和生理吸引的、踏实而滚烫的联结,在油污和金属的见证下悄然滋长。
与此同时,吴磊的另一项浩大工程也在同步推进——改造整个外监区早已瘫痪、老化甚至被鼠类啃噬得千疮百孔的电线线路。
这项工作同样繁重而枯燥。他需要沿着监狱坚固但斑驳的外墙,爬上高高的梯子,在陈默或张卫国如老鹰护小鸡一样张开双臂的保护下,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早已绝缘层脆化、铜芯裸露的旧电线一根根抽掉。再将从监狱仓库深处翻找出来的、以及从溪口村带来的、甚至是从废弃加油站某些设备上拆解下来的、相对完好的新电线,如同穿针引线般重新布置。
电线像新生的血管,沿着狱警营房、食堂、二层行政楼的墙壁、屋檐下延伸。吴磊像个孤独的蜘蛛侠,在墙壁和梯子上攀爬,汗水浸透了他后背的衣服,留下大片深色的汗渍。他需要检查每一个老旧的接线盒,更换锈死的开关,测试每一段线路的通断。这项工作需要极致的耐心和细心,容不得半点差错,否则轻则短路,重则可能引发火灾。
“磊子,左数第三根,蓝色那根,对,接到那个空开的上端!” 吴磊站在高高的梯子上,冲着下面扶着梯子、仰头张望的李三喊道。他手里拿着万用表,表笔小心地戳在接线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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