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了。
脚步很轻。
可每一步,都踩在尚未平息的地脉震颤之上。
像送葬者,踏着自己的丧钟而来。第三槌,落。
那声音不再只是震动岩壁,而是直接撞进了人的骨髓里。
心渊地穴四壁的金丝猛然一颤,如万千银蛇齐齐昂首,顺着地脉奔涌而去。
远处山脊积雪轰然崩塌,三十六州府的城隍庙钟无风自鸣,连沉埋百年的断剑残甲都在土中轻鸣应和。
而顾夜白已挡在苏锦瑟身前。
他没回头,却清楚地感知到她气息的微弱——那是一种正在燃烧生命换来的强撑。
鼓声每响一次,她的魂便薄一分。
右耳早已失聪,左耳却还在拼命接收这世间最沉重的回响:冤魂的低泣、沉默者的呐喊、被抹去名字的人们用骨血写下的证词。
脚步声终于停在地穴入口。
晨光斜切而入,照出一个佝偻的身影。
娄北斗赤足踏石阶而来,身上是素白囚衣,发散披肩,手中捧着一柄锈迹斑斑的斩影刀——刀身布满暗红蚀痕,那是百年前浸透守影族七十二口鲜血后,再未清洗过的刑器。
“是我。”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磨碎的砂石,“娄氏第九代监正……今日卸职,以罪人之身,叩见守影遗脉。”
他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石阶上,发出一声闷响。
血从额角蜿蜒而下,滴落在刀鞘之上,竟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仿佛铁锈也在哀鸣。
“此刀斩过忠良,染过冤魂,镇过真相。”他双手高举,“我娄家执掌天道百年,实为遮天。今愿以此身为祭,任杀任剐,只求……让地底英灵安息。”
空气凝滞。
回音娘屏住呼吸,指尖仍在颤抖。
她听见了——地脉深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是某位故人终于闭眼。
可苏锦瑟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曾高坐星台、执笔定命的男人,看着他曾代表“天意”的手,如今卑微如尘。
然后,她冷笑了一声。
“你不配死。”她声音很轻,却字字如钉,“你若现在死了,世人只会说你是畏罪自尽,是善终。可你必须活着——活到每一个曾信奉‘天命不可违’的人,都指着你的脸问一句:原来天,也能撒谎?”
她抬手,夺回鼓槌。
顾夜白欲言又止,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
他知道,这不是愤怒,是清醒到极致的冷酷。
她不要血债血偿,她要的是彻底颠覆——把那些藏在星辰背后、躲在圣旨夹层里的肮脏,一寸寸剥出来晒在阳光下。
她将斩影刀抽出,反手插入鼓侧。
刀尖入石三分,嗡鸣不止,似有无数冤魂附于其上,仰天长啸。
第九十九鼓,将落。
风骤停,云裂开一线,一道天光直射而下,恰好落在鼓面中央。
苏锦瑟举起鼓槌,木纹如龙脊盘旋,映着她苍白的脸。
“这一鼓,”她低声说,像是对大地诉说,又像是对百年前的母亲低语,“不是为你我复仇。”
“是为了告诉天下——”
鼓槌落下。
咚————!!!
整座心渊剧烈震颤,大地张开巨口。
无数坟茔自地下破土而出,白骨森然,皆持残破影刀,齐刷刷转向京城方向。
但他们并未前行,也不冲锋,只在风中缓缓抬起兵器,轻轻叩地——
一叩,山河静默;
二叩,江河倒流;
三叩,天地同悲。
如叩天门。
正午时分,阳光终于刺破厚重云层,洒落在这片曾被遗忘的土地上。
苏锦瑟缓缓放下鼓槌,身形一晃,几乎栽倒。
顾夜白一步上前,将她稳稳扶住。
指尖触到她左耳时,心头猛地一沉——温热的血,正顺着耳廓缓缓滑落,染红了半边衣领。
心影丝的反噬已经侵入双耳经络,若再强行操控,恐怕不久之后,她将彻底失聪。
可她笑了。
笑得极轻,极淡,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值得。”她说,声音微弱却坚定,“这一声鼓……不是为了让他们怕我。”
“是为了让他们记得——”
“有人曾为公道,敲过这么一声。”
就在此刻,回音娘忽然抬头,瞳孔微缩:“地脉……在回应!它说——”
她顿了顿,像是听见了某种古老语言的低吟,随即一字一顿,清晰复述:
“守影未绝,薪火有人。”
远处山巅,一面残破不堪的影旗不知何时已无风自扬,猎猎作响,宛如招魂。
夜巡郎立于崖边,默默合上册子,在页末写下一行小字:
“永和十七年春,心渊雷动九十九,聋者鼓声震九州。”
而在驿站深处,铜镜蒙尘。
一道身影静静伫立镜前,左手抚上左耳——血迹未干,余温犹存。
喜欢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逆天改命!我把棺材佬捧成武林神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