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那场深夜小酒馆的风波之后,赵丽颖与沈遂之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薄而坚韧的冰。表面一切如常:她依旧是那个细致周到、沉默寡言的助理,处理着他繁忙日程中的一切琐碎;他依旧是她需要仰望和服务的“沈老师”,下达指令,接受安排,偶尔给予工作上的肯定。但那夜她狼狈的眼泪、紧握的破酒瓶,以及他裹在她肩上带着体温的外套,还有更早之前,门内那隐约的、令人心碎的声响……所有这些,都像沉默的礁石,潜藏在平静的日常水面之下,让每一次看似正常的互动,都带上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滞涩与距离。
赵丽颖将所有的情绪都更深地埋藏起来,只是工作更加拼命,学习更加刻苦,仿佛想用无穷无尽的事务和知识填满自己,不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她不再允许自己的目光在沈遂之身上过多停留,不再去揣测他每一个细微表情背后的含义,甚至刻意减少了与他非必要的工作交流。她把自己缩回了一个更标准、更透明、也更坚硬的“助理壳”里。
沈遂之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他并非铁石心肠,也并非对她那晚的惊惶与脆弱无动于衷。只是他的人生过于拥挤,堆积着艺术追求、商业版图、情感债台以及无数双期待或审视的眼睛。他分不出,或许也不想分出过多的精力,去安抚一个年轻女孩复杂敏感又注定无果的心事。他能做的,是确保她工作环境的安全(那晚之后,他私下敲打过剧组负责安保的负责人),给予她应有的报酬和尊重,以及……在更宏观的层面上,为她考虑一条或许更光明的出路。
《画皮》的拍摄接近尾声,沈遂之的工作重心开始逐渐转回北京。“遂光传媒”在《独白》大获成功和《门徒》票房口碑双丰收后,声势更隆,但一个隐忧也逐渐浮现——公司太过依赖于沈遂之个人。他虽然创作力旺盛,但个人的时间、精力终究有限,电影、音乐、公司事务已将他撕扯到极致。而大量的资源、人脉、项目机会,因为缺乏合适的承接者而被闲置或不得不暂时放弃。
这一天,在北京“遂光传媒”的总裁办公室里,沈遂之处理完一批紧急文件后,将赵丽颖叫了进来。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深色的办公桌上投下规律的光影。他示意赵丽颖坐下,自己则向后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扶手,似乎在斟酌词句。
赵丽颖有些忐忑地坐在他对面,腰背挺直,双手放在膝上,是标准的聆听姿态。她不知道沈老师突然如此正式地找她单独谈话是为了什么。
“丽颖,” 沈遂之开口,声音平静,带着他惯有的那种深思熟虑的语调,“你跟在我身边,时间也不短了。从芝加哥到香港,再到横店,大大小小的事情,你都处理得不错,成长很快。”
赵丽颖心里微微一紧,摸不准这是表扬还是铺垫,只能低声应道:“都是沈老师给我机会,我应该做的。”
沈遂之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种评估般的审慎:“你学东西快,肯吃苦,应变能力也可以。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形象气质,很有观众缘。清纯,有点倔,眼睛里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这在现在的市场里,是稀缺的。”
赵丽颖愣住了,完全没料到话题会转向这里。她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地看着沈遂之。
沈遂之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握放在桌上,语气变得更加认真,甚至带着点规划蓝图的意味:“‘遂光’现在发展很快,但有个问题,艺人板块太单薄,几乎就靠我一个人撑着。很多资源、项目,因为找不到合适又有潜力的自己人来接,白白浪费,或者只能转手给别人,利润和话语权都受影响。”
他直视着赵丽颖的眼睛,清晰地说道:“所以,我想问问你的意愿。你,有没有兴趣,转型做艺人?”
“演戏,或者唱歌,公司都可以为你量身打造路线,提供最好的培训和资源。你的外形条件,做个艺人正合适。与其一直做助理,不如走到台前,把你自己的潜力发挥出来。” 他的话语理性、客观,甚至带着点商人发现优质投资标的的敏锐,“公司现在没艺人,正好需要新鲜血液,而你,是我目前能看到的最合适的人选之一。这也算是……不浪费资源。”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只有中央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阳光移动,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赵丽颖呆呆地坐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沈遂之的每一句话她都听懂了,但组合在一起的意思,却像一道惊雷,劈得她神魂俱震。
转型?做艺人?走到台前?不浪费资源?
这些词汇在她脑海中翻滚、碰撞,最终却凝结成一个让她瞬间手脚冰凉、如坠冰窟的认知——他不要她了。
他嫌她跟在身边是“浪费资源”了。
他要把她从身边推开,推到一个看似更光鲜、实则完全陌生的、需要她去独自拼杀的世界里去。
是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小酒馆那晚,以及更早之前可能的察觉)?是因为她不够专业,情感用事,成了潜在的麻烦?还是单纯地,就像他说的,只是“不浪费资源”,做一个更有效率的商业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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