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了。
安全屋内,灯光昏黄。
陈百川看着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的萧辰,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萧……阎王先生……”
他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您……您确定要去?”
就在刚才,萧辰向他下达了一个让他感觉近乎疯狂的指令。
不,那不是指令,甚至不是商量。
那只是一个平淡无奇的通知。
“我要去虹口,江湾路,松本庭院。”
陈百川在听到这个地址的瞬间,头皮都炸了。
虹口。
江湾路。
那是日租界的核心地带,是日本人在上海经营多年的老巢。
那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商铺,甚至每一个拉黄包车的苦力,都可能是日本人的眼线。
而去那里的松本庭院,更是黑龙会在上海的一处高级别秘密据点,虽然不像被萧辰烧掉的那个道场一样人员众多,但其戒备之森严,有过之而无不及。
单枪匹马闯进去?
那不是猛龙过江。
那是羔羊入虎口,是自寻死路!
“萧先生,您听我说。”陈百川急得满头大汗,语速极快地劝说道。
“那里是龙潭虎穴,是土肥原贤二的地盘,根据我们的情报,松本庭院的主人松本,本身就是风魔里出身的顶级上忍。
庭院里更是机关重重,守卫全都是训练有素的忍者,您现在过去,就是一头扎进人家提前布好的天罗地网里啊!”
他看着萧辰,希望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动容,一丝犹豫。
然而,没有。
萧辰的脸庞,如同万古不化的冰川,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只是静静地听着,甚至还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仿佛陈百川口中那个足以让任何王牌特工闻之色变的地方,只是一个寻常的街边茶馆。
“说完了吗?”
萧辰放下茶杯,淡淡地问道。
“我……”陈百川一时语塞。
萧辰站起身,开始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脱下了那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换上了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配上雪白的衬衫,甚至还打上了一条深灰色的领带。
他看上去,不像一个要去执行九死一生任务的刺客,倒像一个要去参加高级晚宴的绅士。
“萧先生,您这是……”陈百川彻底看不懂了。
“天罗地网?”萧辰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陷阱?”
他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仿佛两团燃烧的鬼火,看得陈百川心头发寒。
“陈站长,你要搞清楚一件事。”
萧辰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陷阱,是用来对付猎物的。”
“当猎人决定登场时,那不叫陷阱,那叫……屠宰场。”
陈百川的呼吸一滞。
“对付一只擅长躲在阴影里的老鼠,最好的办法是什么?”萧辰像是老师在考校学生一样,慢悠悠地问道。
“呃……用更强的耐心,找到它的踪迹,然后……一击毙命?”陈百川下意识地回答。
“错。”
萧辰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光芒。
“最好的办法,是直接一脚踹开它藏身的大门,走到它的面前,当着它的面,告诉它——”
“我要杀你。”
“然后,在它最引以为傲的潜行和诡计都变成笑话时,在它因为恐惧和屈辱而精神崩溃时,再一寸一寸地,捏碎它的骨头。”
“这,才叫乐趣。”
陈百川听得浑身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疯子。
这家伙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的思维方式,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他不是在执行任务,他是在享受,享受那种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从精神到肉体彻底摧毁的快感。
“我不需要任何支援,也不需要任何后援。”萧辰整理了一下领带,语气不容置疑,“你只需要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他拿起放在沙发上的一副白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
“告诉戴笠,明天早上,他会收到一份大礼。”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经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门外的夜色之中。
陈百川呆呆地站在原地,许久之后,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走到窗边,看着那道黑色的身影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里弄深处,脸上露出一抹复杂至极的苦笑。
“屠宰场吗……”
他喃喃自语。
“或许……你是对的。”
……
夜色下的上海,光怪陆离。
法租界的灯红酒绿,与华界的破败萧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当萧辰踏入虹口区的那一刻,空气中的味道都为之一变。
这里,是国中之国。
街道上,随处可见穿着和服的日本人,踩着木屐,咯咯作响,神情倨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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