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或许是对方的态度,或许是提到了她熟悉且曾经热爱的领域,她戒备稍减,下意识地思考了一下,轻声解释道:“这句话的关键在于‘异同’。诸葛亮是在告诫后主,赏罚和评价(官员的)好坏,标准应该统一,不应该因为亲疏远近而有所不同。‘不宜异同’,就是不应该(让标准)出现差异……”
她解释得很仔细,甚至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当年在讲台上的神采。
宋平衡听得很专注,末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受教了。谢谢林老师。”他顿了顿,看着床榻另一侧的林婉忽然道:“老师是传授知识、塑造品格的人,是很受尊敬的职业。即使在现在,知识和正确的引导也很重要。”
林婉的手僵住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羞耻、难堪和莫名委屈的苍白。她猛地将头转账另一侧,不再去看宋平衡,肩膀却微微颤抖起来。
宋平衡他看到林婉如此,便没有再说任何直接指向她“生意”的话,但那种刻意的、带着旧时代礼貌的“林老师”称呼,那种对她“教师”身份的强调,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对知识和教育的(看似)尊重,像一根根细针,反复刺痛着林婉那早已麻木和刻意遗忘的某些神经。
终于,林婉忍不住声音嘶哑地开口道:“你……你到底想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宋平衡他躺在床上,用胳膊撑着头侧看林婉,他的眼神里没有预想中的鄙夷或戏谑,反而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林老师,我没有看笑话的习惯。我只是觉得,一个人,尤其是一个曾经被称为‘老师’的人,不应该活成自己最看不起的样子。”
“我……我没有选择!”林婉的情绪有些激动,眼圈红了,“我只是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
“活下去有很多方式。”宋平衡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力,“电站需要人手,很多地方。清理、缝补、记录、照顾孩子(电站里有几个孤儿)、甚至帮忙整理物资、学习基础的医护等……也很轻松,就是吃得差点,却能睡得安稳。”
“这些工作,你试过吗?还是说,你已经习惯了更‘轻松’的途径,不愿意再低头流汗了?”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割开了林婉她试图用以自我安慰的遮羞布。她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眼泪终于滚落下来。
“尊严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挣的,也是自己丢的。”宋平衡最后看了她一眼,“‘师者,所为传道授业解惑也’。传的什么道?授的什么业?如果自己都惑于生存而放弃为人底线,又如何解惑于人?林老师,好自为之。”
这次谈话后,林婉她消沉了几天。然后,人们发现她开始主动去后勤组帮忙分拣物资,去医疗点学习最简单的伤口包扎,甚至鼓起勇气向负责内务的老张申请,想试试给孩子们教认字。但被老张以“暂时没这闲工夫和资源搞教育”为由给婉拒了。
她不再刻意收拾自己那点残存的风韵,干活时弄得灰头土脸,但眼神里那种死灰般的麻木和躲闪,似乎少了一些,多了一点别扭的、试图挺直腰板的努力。
当然,她并没有立刻彻底“从良”。生存的压力和长期形成的路径依赖不是几次谈话就能扭转的。但她确实变得有些“心不在焉”了。当老焉某天晚上像往常一样,揣着两盒牛肉罐头和一支口红,熟门熟路地摸到林婉那间小房间时,迎接他的不再是那种带着讨好和麻木逢迎的笑容,而是林婉有些慌乱和躲闪的眼神,以及明显不如以往“投入”和“周到”的服务。
老焉憋着一肚子火出来,觉得扫兴极了。这细微的变化很快传到了陈默耳朵里——电站不大,尤其是管理层之间的消息流动很快。
“……所以,宋平衡这小子,吃饱了撑的,在?”陈默听着老焉有些恼火的汇报,脸上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表情,像是听到了本年度最荒谬的笑话。他正和老枪、猴子、赵铁柱在指挥室里商量南行的路线细节。
老焉气哼哼地道:“可不是嘛!整天‘林老师长’、‘林老师短’,说什么老师要以身作则,要自食其力,把那女人说得一愣一愣的。现在好了,我去照顾她生意,她都跟我讲起什么‘尊严’、‘自立’来了!活儿也不好好干了!默哥,我看咱们得跟这姓宋的‘打个招呼’,让他少管闲事!电站有电站的规矩,他一个囚犯,操的哪门子闲心!”
陈默还没说话,旁边的老枪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猴子更是直接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我的妈呀!宋平衡他竟然在劝(女支)女从良?这……这他妈是什么末世伦理剧?他以为自己是谁啊?道德模范?还是末世心理辅导员?”
赵铁柱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忍俊不禁的笑意,摇了摇头,觉得这事荒谬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讽刺。
陈默也是哈哈大笑,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有意思,真有意思。这个宋平衡,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是他,现在劝人向善的也是他。人格分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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