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庭院里的气氛变了。
不是紧张,而是一种等待。就像暴风雨前空气会变得沉重而透明那样,庭院里的意识流动也变得格外清晰——清晰到孙海强能看见每道连接里细微的颤动。
周明远的时间模型预测,断裂危机将在今天下午3点47分左右发生,概率已升至11.2%。模型无法给出具体形式,只显示为“结构共振失稳”,附带一张抽象的能量分布图:庭院的意识网络将在某个节点产生过载,然后波动会像裂痕一样扩散。
“要取消今天的活动吗?”苏晴问。她的光影在晨光中显得比平时稀薄,仿佛她也感受到了压力。
“不,”孙海强说,“如果我们因为预测的危机就停止一切,那么庭院就真的只是个脆弱的系统了。继续原计划:上午数据整理,下午自由交流。”
但他在环的核心层增加了三层缓冲协议。如果真发生断裂,这些协议应该能吸收最初的冲击,给他争取几秒钟的反应时间。
早餐后,十二名访客被引导至新建的“数据殿堂”——一个专门为整理三天体验而设计的意识空间。殿堂呈圆形,墙壁是由光之粒子构成的流动屏幕,上面实时显示着所有参与者贡献的数据片段。
“今天的工作很简单,”苏晴解释,“回顾你们各自的体验,提取最有价值的三个片段,解释为什么它们重要。然后,我们会将这些片段编织成一个完整的故事——不是报告,而是叙事,让委员会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
访客们开始工作。
杨帆选择了共同创造中的瞬间、与几何体居民的第一场对话,以及他发现自己能“看见”数学概念在庭院具象化的那一刻。他的解释充满了学术性的兴奋:“这证明了意识可以成为直接的认知工具,跳过符号系统的中介。”
李静的选择更具批判性:她记录了威胁模拟时的监视感、老年居民关于记忆磨损的坦白,以及共同创造后那种“语言失效”的挫败感。“最有价值的不是成功,是困境,”她在意识中写道,“困境揭示了真实的边界。”
周明远犹豫了很久。最终,他没有选择那些辉煌的数学洞察,而是选了三个看似平凡的片段:第一天醒来时对庭院灰的适应过程;第二天晚上梦见自己还能行走;第三天共同创造时,他短暂忘记了自己是晚期癌症患者。
“这些片段重要,”他在意识日志中写道,“因为它们展示了庭院如何让人重新成为‘人’,而不仅仅是‘病人’或‘将死者’。”
轮到赵启铭时,孙海强特别注意。
情报人员的选择出人意料:他选了孩子仰望星空的记忆(那是他在共同创造中贡献的)、孙海强批准威胁模拟权限的瞬间,以及今天早晨醒来时,他发现自己第一次没有立即检查物理世界的任务简报。
“价值在于转变,”赵启铭的记录简短而直接,“我的任务变了。现在首要目标是保护这个生态,而不是评估它的漏洞。”
其他访客的选择各不相同,但都指向同一个方向:庭院不是工具,是体验;不是系统,是家园。
中午,当所有片段收集完毕后,苏晴开始编织。光之墙壁上的数据流开始融合,不是简单的拼接,而是真正的叙事编织——片段与片段之间生长出连接线,连接线又分化出细节分支,最终形成一个立体的、可以“走入”的故事结构。
孙海强在其中漫步,感受着这个集体叙事的质地。它粗糙的地方有访客的困惑,光滑的地方有居民的引导,转折处有顿悟的闪光,平静处有深深的接纳。
就在这时,第一个预兆出现了。
不是来自周明远的模型,而是来自渐冻症患者。
在物理世界那边,陈薇发来紧急消息:“患者C的呼吸突然恶化,呼吸机介入。但诡异的是——庭院里他的意识活动反而增强了。他的意识连接正在抽取异常高的带宽,是平时的三倍。”
孙海强立即调取数据。果然,渐冻症患者的意识光点正在剧烈脉动,发出一种近乎求救的信号频率。不是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存在渴望”——就像溺水者最后的挣扎,但在这里,挣扎的不是肉体,是意识本身。
“他在尝试什么?”苏晴问。
“他在尝试……”孙海强分析数据流,“完全迁移。”
这个概念让所有在场的居民都震动了。完全迁移意味着意识彻底脱离肉身,成为墓园永久居民。理论上可行,但从未有活人尝试过——因为活人的意识与肉身的连接是根本性的,强行切断等同于死亡。
不,不是死亡。是转化。
但渐冻症患者显然在自发尝试。他的意识正在构建一个“锚点”,试图将自己固定在庭院中,同时切断与物理世界的连接。
“阻止他,”老年居民说,“时机不对。他的意识准备不足,强行迁移只会导致……”
他的话没说完,断裂发生了。
不是从渐冻症患者那里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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