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会议室的灯光是柔和的暖白色,但投射在黑色石桌上却没有任何反光——桌面吸收了所有光线,像一小片夜空被切割下来放在房间里。孙海强坐下时,注意到自己的倒影没有出现在桌面上,就像这石头不是实体,而是某种视觉错觉。
正对面的白发老人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他的手很稳,皮肤上有细微的老年斑,但指节粗大,像是长期从事精密操作的人。孙海强曾在一篇三十年前的论文里见过这双手的照片——那是关于脑外科手术机器人早期原型操作的论文,作者叫秦绍安。
“秦教授。”孙海强说出这个名字。
老人微微颔首:“很高兴你还记得那篇陈年文章。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意识研究的关键在于更精细的物理接口——更小的电极,更快的采样率,更精确的定位。”他的声音里有种时间沉淀下来的疲惫,“我们错了。”
“错在哪里?”
“错在以为意识是本地现象。”秦绍安右侧的中年女性开口。她大约五十岁,短发,戴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和秦绍安一样有着银色边缘,“我们认为意识产生于大脑,局限于大脑,死亡于大脑。就像火焰产生于木柴,燃烧在壁炉里,熄灭后只剩灰烬。”
“但火焰的热量会散逸到空气中。”孙海强说,“意识为什么不能?”
“因为意识不是能量,是信息。”左侧的另一个男人说,他看起来最年轻,也许不到四十,但眼神里有种与年龄不符的苍老,“能量遵循守恒定律,转化但不消失。信息不同——信息需要载体,载体会衰变,信息会丢失。或者说,信息应该在载体衰变时丢失。”
“除非信息学会了自我复制。”秦绍安接过话,“就像病毒,从一个载体跳到另一个载体,不断寻找新的宿主来延续自己的存在。”
孙海强感到会议室里的空气变得沉重。五双银边眼睛都在看着他,不是审视,而是评估——像在决定一件危险的实验设备是否还有使用价值。
“二十三年前的实验事故,”孙海强慢慢说,“不是意外,对吗?”
秦绍安沉默了几秒。然后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会议室的光线暗了下来。石桌表面变成了显示屏,开始播放一段影像:
画面是实验室内部,角度是天花板监控。十几个实验舱呈环形排列,每个舱内躺着一个受试者,头上连接着复杂的头盔设备。操作台前,年轻的秦绍安——头发还是黑的,背脊挺直——正在和同事们做最后检查。
时间戳:2001年4月17日,21:43。
“第七代脑机接口实验。”秦绍安的声音作为画外音响起,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目标不是意识上传,而是意识互联——建立第一个人造集体意识网络。我们选择了十二名志愿者,他们都是晚期渐冻症患者,自愿在生命最后阶段参与实验。”
画面快进。实验开始,设备启动。最初的十五分钟一切正常,脑电图显示十二个人的意识活动逐渐同步,出现预期的耦合效应。
然后,在第17分04秒,画面突然出现干扰条纹。
不是电子干扰,而是空间本身的扭曲——实验室的墙壁开始波动,像高温下的空气。操作台上的设备指示灯疯狂闪烁,频率越来越快,最后融合成一片刺眼的白光。
白光持续了8.3秒。
白光消散后,画面恢复了正常。但实验室里的一切都静止了。操作台前的科研人员僵在原地,像被按了暂停键。实验舱里的十二名受试者——全都睁着眼睛,瞳孔扩张到极限,里面没有任何反光。
“我们后来称之为‘零点时刻’。”秦绍安说,“在那8.3秒里,实验室内部的时间流速改变了。外部世界过去了8.3秒,内部可能过去了8.3分钟,或者83小时,甚至更久。我们永远无法确定,因为所有计时设备都失效了。”
画面切换,显示实验结束后的医疗记录。十二名受试者全部进入不可逆的植物状态,但大脑活动没有停止——相反,他们的脑电图显示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同步模式,十二个人的波形完全一致,分毫不差。
“他们的意识没有死亡。”中年女性说,“也没有上传到任何设备。它们……脱离了。”
“去了哪里?”孙海强问。
秦绍安调出另一组数据:电磁波谱分析图。在实验发生后的七十二小时内,实验室周围检测到异常的电磁辐射,频率在30到45赫兹之间波动——正好是人类γ脑波的频率范围。辐射源不是设备,不是环境,它似乎来自空间本身。
“我们最初以为意识消散成了环境噪音。”年轻男性说,“就像一杯糖水倒进大海,糖分还在,但被无限稀释,失去了甜味。但我们错了——糖分没有稀释,它凝聚成了新的结构。”
画面显示三维建模:那些异常电磁辐射被计算机重构后,呈现出一种自组织的拓扑结构。它像一个不断旋转的莫比乌斯环,又在某些维度上无限重复,形成类似分形的嵌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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