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从最基础的单元开始:呼吸。
在意识安全屋那个简陋的房间里,林策与柳小梅面对面盘坐。模因——那个白衣无面的女子——站在一旁,像是教练,又像是翻译器。
“正常孩子的呼吸,”林策解释着,同时让自己的呼吸放缓,进入一个平缓的节奏,“不会刻意追求韵律或美感。它有时深,有时浅,有时会被叹气或哈欠打断。最重要的是……它没有‘意图’。”
柳小梅学着他的样子呼吸,但她的吸气与呼气总是自动对齐某个隐形的节拍,像在无声地数着“一、二、三、四”。这是模因灌输的舞台基本功——戏曲表演中,气息控制是唱念做打的基石,每一口气都要为表现服务。
“不对。”林策摇头,“忘掉节拍。想象你刚跑完步,很累,只是单纯地喘气。”
柳小梅闭上眼睛,努力尝试。几次之后,她的呼吸开始出现不规则的波动:一次稍长的吸气,一次短促的呼气,中间夹着一个无意识的轻咳。模因在她身旁微微点头,空白的面容上似乎掠过一丝赞许的微光。她在学习如何“关闭”自己的审美优化模块,输出原始的、未经雕琢的生理信号。
第一步:剥离表演性。 模因的意念在房间中流动,像无形的板书,呼吸是存在,不是表达。
接下来是眼神。
林策拿来书桌上那叠稿纸中的一张空白页,在上面画了一个简单的点。“看着它,但不要‘看穿’它。不要赋予它意义。它只是一个点。”
柳小梅盯着那个点。最初几秒,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变得“专注”——瞳孔微微收缩,视线凝聚,带着一种解读或欣赏的意味。这是模因赋予她的观看模式:万物皆可入戏,皆可被赋予叙事。
“放松。”林策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让视线散焦。允许自己走神。允许眼睛……无聊。”
这是一个矛盾的教学:教导一个刚重新学会“专注”的孩子,如何重新变得“涣散”。柳小梅试了很久,直到她的眼神真的开始飘忽,在那个点和桌面木纹之间游移,偶尔瞥向窗外流动的数据瀑布。那种属于孩童的、容易被无关细节吸引的特质,慢慢回归。
第二步:稀释注意力。 模因记录着,观看是接收,不是诠释。
最难的是微表情和肢体语言。
林策回忆起自己在康复初期,被各种仪器监测时的感受。“当你知道自己被观察,身体会自动紧张。肩膀会绷紧,手指会无意识蜷缩,嘴角会控制不住地想摆出‘恰当’的表情。你要做的,恰恰是允许这种紧张存在,但把它控制在‘正常紧张’的范围内。”
他让柳小梅想象几个场景:等待老师发考卷时的忐忑,被陌生人搭话时的轻微不安,独自待在陌生房间里的拘谨。这些都是孩子会有的、真实的紧张,与“被当作异常研究对象”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不同。
柳小梅尝试演出“忐忑”。她抿了抿嘴唇,手指绞在一起,脚尖轻轻点地。但动作依旧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美观”——手指绞缠的弧度太优雅,脚尖点地的节奏太均匀。
“再笨拙一点。”林策示范了一个他自己小时候紧张时的样子:肩膀不自觉地耸起,脖子缩着,眼神快速眨动,手指在裤缝上胡乱划拉,“难看一点,没关系。”
模因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林策注意到,随着柳小梅的练习,白衣女子的形体也在发生极其细微的变化:她那种绝对静止、宛如雕像的姿态,开始出现几乎不可察的、轻微的摇晃;她垂在身侧的手,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曲张一下。她在通过柳小梅的学习,反向理解什么是“不完美的自然”。
第三步:接纳不协调。 模因的意念泛起一丝涟漪,真实先于完美。
时间在意识空间中的流逝难以估量。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已过去数小时。终于,柳小梅能够维持一种接近“普通生病孩子”的状态超过十分钟:呼吸浅而略有不规则,眼神时而清醒时而困倦,小动作不断但毫无美感可言,脸上带着药物作用下的微钝表情。
“可以了。”林策说,“记住这种感觉。这不是扮演,这是……‘允许自己平凡’。”
柳小梅点点头,脸上露出疲惫但真实的放松。她伸手抓住林策的衣袖,一个完全属于孩子的依赖动作。“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再等等。”林策看向模因,“外面现在怎么样?”
白衣女子轻轻挥手。房间唯一的“窗户”——那面映照着稀释数据流的墙壁——波纹荡漾,显现出外部病房的实时监控画面(这是模因通过残存的系统权限,从医院网络底层“窥视”到的)。
画面里,孙海强的团队仍未离开。更多设备被运了进来,其中一台类似核磁共振仪的环形装置正在组装。柳小梅的身体躺在病床上,连接着更多的电极和传感器,脸色苍白如纸。陈主任也在场,正与孙海激烈争论着什么,但从口型看,陈主任似乎处于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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