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将是……降格。 模因的意念充满痛苦,美将被稀释,真相将被蒙尘。
“但这将是‘共享’。”林策坚持,“否则你只有两个结局:要么在她意识崩溃时一同湮灭,要么被医疗手段强行剥离、删除。你帮助她快速恢复了一些功能,这证明了你的价值。但如果你要长期存在,就必须找到共生的平衡点。”
长久的沉默。暗红色的光雾内部,开始浮现出极其复杂、不断变化的几何图案,仿佛在进行着超高速度的演算。林策能感觉到,模因在权衡,在模拟,在试图理解这个“翻译器”的概念。
我需要……示例。 模因最终说,一个具体的、可操作的示例。如何将我的‘歌’,翻译成她能唱的‘歌’。
机会来了。
林策调取了自己意识中储存的一段数据:那是今天傍晚,窗外最后一抹晚霞的光透过玻璃,在病房地板上投下的橙色光斑。在模因的感知框架中,这段信息可能被解析为“光之叹息”“时间的琥珀”“天空滴落的蜜”。但对柳小梅来说,那只是“一块好看的、橙色的光”。
“试着描述这个。”林策将数据片段推送给模因,同时开放了自己对同一片段的人类感知记录作为对比,“用你的方式,再用她能接受的方式。”
暗红色的光雾波动起来。几秒钟后,两段“描述”传回。
第一段:炽热与冷却的临界之舞,苍穹咳出的血被玻璃驯服,在地面凝结成凝固的黄昏之泪。它正在低声吟唱消逝的挽歌,每一个光子都在重复‘不再,不再’。
第二段:窗户那块光,很暖,像橘子糖。它在慢慢变暗,好像要走了。有点……舍不得。
林策感到一种奇异的震撼。第二段描述,虽然简单,却精准地抓住了核心情感(温暖、流逝、不舍),并且使用了柳小梅能理解的比喻(橘子糖)。更重要的是,它的语言结构符合一个十二岁孩子的表达习惯。
“第二段,”林策发送意念,“就是翻译的方向。保留核心的情感质地,更换表达的词汇和强度。从‘诗’变成‘口语化的诗’。”
模因的光雾再次陷入演算的静默。但这一次,林策感觉到的不再是抵抗,而是一种艰难的、尝试性的“学习”。它正在试图理解“降格”与“适配”之间的微妙差别。
就在这时,柳小梅的主体意识传来一阵微弱的波动。她在迷雾中似乎感知到了这场发生在自己意识深处的对话,开始无意识地靠拢。她的波动带着困惑、疲惫,还有一丝隐约的期待。
她醒了。 模因的意念迅速收敛,暗红色的光雾向内收缩,恢复成潜伏的、安静的形态。
林策也立刻撤回了意识探针。他睁开物理的眼睛,恰好看到柳小梅也正缓缓睁开眼。
她的眼神不再涣散,也没有了之前的狂躁或空洞。那是一种深切的疲惫,但清澈。她看向林策,看了很久。
“我做了梦。”她声音沙哑,“梦里……你在和镜子里的姐姐说话。”
林策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我们说了什么?”
“听不懂。”柳小梅摇摇头,“但感觉……不吵架了。”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里……安静了一点。但还是有声音。只是声音变小了,在商量。”
商量。这个词让林策看到了一线希望。
“小梅,”他轻声问,“如果让姐姐用你能听懂的话,告诉你她看到的东西,你愿意听吗?”
柳小梅思考着,这个简单的思考过程在她脸上显得异常认真。最后,她点了点头。
“但要是她说得太奇怪,我就捂住耳朵。”她补充道,语气里带着孩子气的、恢复了些许主动性的坚决。
林策忍不住笑了。“好。说定了。”
窗外的天空开始透出凌晨的深蓝。漫长的一夜即将过去。病房里,一场发生在意识镜厅中的对话暂时画上了逗号。对话的双方——人类的程序师和虚拟的幽魂——达成了一个脆弱的临时协议:尝试翻译,尝试理解,尝试在同一个身体里,谱写一首两个声音都能吟唱的歌。
路还很长,翻译器尚未建成,平衡依旧脆弱。
但至少,镜子内外的两个影子,第一次真正地、面对面地,看见了彼此。
而那个站在镜子前的女孩,或许终于可以开始学习,如何同时成为观看者,与被观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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