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店里新来了个徒弟,叫豆豆,今年二十三了,竟比英子这个正牌师父还大上四岁——英子满打满算才十九,小燕二十二岁。
隔壁店里还有俩学徒,一个叫桃桃,另一个竟也叫英子,还有个叫爱爱的,不过都不算熟。
没几天,豆豆就和我跟瑞鹅混熟了。
又隔了些日子,来了个云云,是瑞鹅姐夫的外甥女,自然和瑞鹅相熟。
云云和豆豆合租了房子,就在瑞鹅姐姐家院子里,这么一来,我们四个学徒便常常同进同出,关系比其他人都要亲近些。
日子就在这越来越小的圈子里、香波的泡沫中、剪刀的咔嚓声里,还有久亮那几乎每天都准时的铃铛声中,一天天溜走啦。
我们——我、瑞鹅,还有姑姑——都越来越确定那个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猜测:久亮的报到,就是冲着活泼可爱的瑞鹅来的呢。
这个猜测就像店里的镜子一样,被擦得闪闪发光,把所有看似合理的细节都照得清清楚楚,却从没想过镜子也许还有另一面呢。
时间一久,久亮和他的朋友们,不光跟我们店里的人混熟了,连隔壁的英子、小燕那儿也成了他们的常去之处。
那天下午没啥事做,我就跟瑞鹅一块儿跑到英子店里去玩,和她还有豆豆、云云几人挤在长沙发上,翻着一本过期的发型杂志,嘻嘻哈哈地评头论足着,这个爆炸头太夸张啦,那个离子烫又太死板啦。
门突然“哗啦”一声被推开了。
我们都没抬头,还以为是店里的哪个熟客来了。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略带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在嘈杂的嬉笑中冒了出来:“……这儿,好热闹啊。”
我一抬头,目光恰好与久亮探进来的半个身子对上。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夹克,拉链大开,里面是干净的白色 T 恤。
“盖头”清爽利落,把他的眉眼衬得格外清楚。
只是他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框,眼神有些飘忽,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找到了却不敢直视。
瑞鹅嘴快,手里的杂志都没放下,直接嚷道:“哟呀,久亮!你咋跑这儿来了?”
“没先去我们那儿‘点卯’?”
久亮摸了摸后脖颈,像是那里有点痒,走进来顺手带上了门。“
刚从你们店门口过,”他笑了笑,那笑容试图撑起平时的爽朗,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顺道进去看了一眼。”
他顿了顿,目光飞快地掠过我的脸,又转向英子,“圆圆姐说,你们俩溜在英子这儿了,我就……跟着过来串个门。”
英子原本正拿着把小剪刀,专心致志地练习层次感。
闻言,她捏着剪刀的手停了下来,从墙上那面大镜子里抬起眼。
她的目光像羽毛一样,先在久亮有些不自然的脸上轻轻一扫,接着,仿佛不经意般,滑过下意识挺直了背、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的我。
然后,她的嘴角慢慢向上勾起,弯出一个了然于胸、又带着十足玩味的弧度。
“啪。”
她把那把小剪刀,轻轻搁在玻璃台面上,声音清脆。
她转过身,双臂交叠抱在胸前,微微偏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站在屋子中央、显得有点无所适从的久亮。
“串门?”
英子拖长了声音,那双总是含着笑的大眼睛,此刻闪烁着狡黠又明亮的光,像发现了什么极有趣的秘密,“久亮,你搞清楚哦,咱这儿——可没有霞子她姑姑。”
店里叽叽喳喳的谈笑声,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安静了一瞬。
豆豆和云云也停下了翻杂志的动作,两双眼睛好奇地,在这突然微妙起来的气氛中来回打量。
瑞鹅调皮地眨眨眼,仿佛终于从一堆乱麻中找到了那个线头。
她瞅瞅英子脸上那“我看透你了”的表情,又瞧瞧久亮耳根上渐渐泛起的红晕。
最后,她的目光如同聚光灯一般,“唰”地转向我,眼中突然燃起兴奋又调皮的光芒。
英子干脆从高脚凳上蹦下来,向前迈了两步,离久亮又近了一些。
她微微俯身,目光好似带着细细的钩子,笑眯眯地,语气轻松,却有一种让人无法躲避的力量:“来,跟姐妹们说实话——”她朝我们几个扬了扬下巴,“你这一天天的,穿过大半个镇子,自行车蹬得比厂里上班打卡还准时还勤快,到底……是来看谁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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