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门被推开了,姑姑和妈妈走了进来。
姑姑脸上的神色,比刚才严肃了许多。
她走到我面前,目光直视着我:“红霞,你妈大概跟我说了。你想好了?真要学?”
“我想好了,姑姑。”
我挺直背,迎着她的目光,“我想学门手艺,可以早点挣钱,帮帮家里。”
“行。”
姑姑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你要是来学徒,我可不会像年前你来帮忙时那样,由着你高兴。
姑姑带徒弟,很严厉的。”
她目光扫过我和小玲,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学不会,剪不好,活干得不麻利,眼里没活,我是真骂。”
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这跟上学一个道理,不能报半点侥幸心理。”
她开始交代具体的事情,像在宣读一份简洁的契约:“早晨七点多,来点火,烧水。”
水去后面院子里,房东屋里接,你们俩抬过来。
店里这个大水缸,永远得是满的。
地上随时扫干净,不能见头发茬。
毛巾你们俩洗,每天用过的必须洗完、消毒、晾好。
“店里的卫生,玻璃、镜子、工具台,都是你们俩的活儿。听明白了?”
“嗯,我知道了。”
我用力点头。
“还有,”我鼓起勇气加了一句,“姑姑,我来了,你要把我和瑞鹅姐姐一样,一视同仁。行吗?”
姑姑看着我,半晌,脸上严厉的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我还是那句话,最好去上学。”
她最终说道,“但你非要试试,我也不拦着。先试三天。”
“怕吃苦,挨不住骂,就给我老老实实回去上学,听见没?”
“听见了。”我说,“让我试试吧,姑姑。”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落在刚刚清扫过的、还有些潮湿的水磨石地面上,亮晶晶的。
空气里,香波味、消毒水味和烧水炉子隐隐传来的煤烟味混合在一起。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教室”换了,我的“课本”,将是这些剪刀、推子、毛巾,和日复一日琐碎而具体的劳作。
妈妈看了看姑姑,又看了看我,眼神里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中午自己记得回来吃饭。”
“嗯,知道了,妈妈。拜拜。”
妈妈转身走了,门上的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又归于平静。
“行了,”姑姑拍了拍手,把我和瑞鹅的注意力拉回来,“你俩先把刚才说的那些收拾利索了。”
“地再拖一遍,毛巾都泡上。
“收拾完了,”她指了指柜台里面一个旧饼干盒,“那儿有几把旧剪刀和掉了齿的梳子,没事就拿出来练练手感,怎么拿,怎么转,怎么配合。”
“手艺活,基础指法最重要。”
我和瑞鹅应了声,正准备去拿扫帚,店门又被推开了。
一个女孩像一阵带着阳光气息的风似的卷了进来。
她瘦高个子,皮肤白得晃眼,最抓人的是那双眼睛——大双眼皮,眼仁黑亮,忽闪忽闪的,仿佛会说话。
她一进来就笑嘻嘻地喊:“呀,圆圆姐!不忙啊?”
“刚忙完,”姑姑笑起来,显然和她很熟,“你不忙?”
“我刚忙完,过来串个门!”
女孩说着,目光好奇地落在我身上,看着我,“这是谁呀?”
“圆圆姐,你这儿又来了个小美女?”
她语调活泼,带着善意的打趣。
姑姑呵呵笑了:“这是我侄女,叫红霞,也是新来的小徒弟。”
她指了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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