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时,胖弟弟已经在炕头睡得四仰八叉,小脸红扑扑地贴着凉席,一只小胖手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饼干,嘴角留着亮晶晶的口水痕。
屋子里飘着熟悉的香气。
小姑和奶奶正挨着面板忙活,手里捏着饺子,一个个元宝似的排成队,边上一圈细密的花纹捏得又匀又妥帖。
爷爷蹲在灶膛前,不紧不慢地往里添着玉米芯,火光在他脸上明明暗暗地跳动。
大铁锅里的水已经“咕嘟咕嘟”地滚开了,冒着白茫茫的蒸汽。
“回来了?”
奶奶抬眼看到我们,手上动作没停,“正好,水开得旺旺的,咱们这就下饺子。”
饺子在滚水里翻腾几滚就胖乎乎地浮了上来。
小姑麻利地捞起,一盘盘端上桌。
蘸着奶奶用石臼捣的、泼了热油的蒜泥醋汁,咬开薄韧的皮,鲜香的汁水和着白菜猪肉馅滚进嘴里——满口都是扎实的、属于家的熨帖。
刚放下碗筷,院门“吱呀”一声响,凤凤姑姑笑着探进头来:“听说红霞她小姑回来了,我来凑个热闹!”
“快进来坐!”
小姑连忙起身招呼。
饭后,桌子收拾干净。
三婶那位爽利的朋友拍手提议:“闲着也是闲着,咱们打扑克吧!”
大家齐声应和。
小姑、凤凤姑姑、三婶和她朋友,加上我,五个人围着炕桌坐下,开始打“大A”。
爷爷嫌屋里闹,自个儿把躺椅搬到院子里,眯着眼听收音机里咿咿呀呀的《四郎探母》。
扑克牌“哗啦啦”地洗开,甩在光滑的炕席上,争论声、笑骂声混作一团,小小的堂屋被搅得热气腾腾。
正热闹着,电视里《新白娘子传奇》的片头曲响了起来。
开始了开始了,奶奶小声的念叨着!”
她挪到炕沿最舒服的位置,背靠着摞起的被褥,手里摇着蒲扇,眼睛立刻跟着屏幕里的人一眨不眨。
我们相视一笑。
三婶压低声音,朝我们挤挤眼:“咱们转移阵地,去西屋接着玩儿?
别吵着我婆婆看电视。”
“好!”几个人会意地轻手轻脚收拾起扑克牌。
妈妈的西屋收拾得整洁,也凉快。
我们把炕桌重新支好,盘腿围坐上去。
凤凤姑姑拿着扑克,牌局在新的“战场”重新开始。
窗户敞开着,夜风带着凉意丝丝缕缕地渗进来。
这边,出牌声、压低的争论声和忍不住的轻笑交织在一起;
那边屋里传来电视中悠扬的唱腔、锵锵的锣鼓点,偶尔夹杂着奶奶跟着哼两句模糊的戏词。
两种声音,一热闹一悠扬,却奇异地融合在这夏夜的屋檐下。
西屋的灯光雪亮,照着牌桌上变幻的战局和我们兴致勃勃的脸;奶奶屋里的光晕温和,笼着奶奶沉的侧影。
胖弟弟在奶奶身边的炕角酣睡,偶尔咂咂嘴。
直到夜深,电视里《千年等一回》的片尾曲悠悠响起,奶奶打了个哈欠,朝我们这边唤道:“这几个娃娃们还玩的了!”
我们这才意犹未尽地笑着收拾起来。
喜欢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