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了,这个月份带来了无尽疲惫与沉重感!
——这一切都源于那场令人筋疲力尽的清算活动!
妈妈默默地将卖粮食换来的钞票摆在炕上,这些钞票单薄而脆弱,宛如秋末时节枯萎凋零后蜷曲在一起的叶片般毫无生气。
妈妈静静地凝视着眼前那一摞并不厚实的钞票,似乎想要从中找到一些慰藉或者答案。
然而现实却如此无情,让她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无法自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妈妈依旧坐在那里纹丝未动,身影在土墙上映照出长长的轮廓,如同凝固了一般。
……
奶奶轻轻端起放在灶台上早已准备好的一碗热水,小心翼翼地走到妈妈身边坐下,并将水碗轻轻地推到妈妈面前。
腾腾热气从碗口升腾而起,模糊了奶奶那双原本就有些浑浊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对妈妈劝告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阵低沉而又绵长的叹息声。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响了一声。
爸爸挎着那个已经被岁月磨损得发白了边角的帆布包。
显然,他这次回家是特意挑准了时间——就是为了赶上这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而那个帆布包里,则装满了他精心准备的礼物:用旧报纸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坚硬无比的城市糕点;以及送给我和弟弟的崭新钢笔。
他的突然出现,就像是一颗沉甸甸的巨石,投入家中那一汪原本平静的池塘里,但溅起的并不是欢乐愉悦的水花,反倒是一股更为错综复杂、关乎未来生活走向的深沉波纹。
夜幕降临之后,从隔壁房间隐隐约约地飘来一阵低沉细微的交谈声。
那声音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内容。
但即便如此,也能够清楚听到那种纠结矛盾之情——究竟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到底应该前往又该坚守呢……
第二天妈妈和奶奶在厨房里忙开了,这一次,灶膛边多了爸爸的身影。
他挽起袖子,动作有些笨拙地帮着炒香芝麻,一颗颗剥着花生红衣。
面板上,揉了猪油的面团泛着温润柔和的光,红糖、瓜子仁、新碾的花生碎拌成的馅料,在粗瓷碗里堆成一座香甜的小山。
枣木模子举起来,“咚”一声清响,稳稳落下,再提起时,月饼上便开出层层叠叠、吉祥如意的花。
妈妈的手依旧又快又稳,只是偶尔抬眼,与静静看着她的爸爸目光相接,那里面没有太多言语,只有一层深不见底的、共同承重的东西。
灶膛里的火苗欢快地跳跃着,橙红的光映着一家人挨挨挤挤忙碌的身影,温暖得有些朦胧,像暴风雨来临前刻意维持的、宁谧而脆弱的假象。
我知道,妈妈心里那本账,算盘珠子拨得比揉面的手还快。
而爸爸风尘仆仆的归来,并没有让那本账变得轻松,反而像又翻开了一页,上面写满了往后更漫长的漂泊,与对未知前途更深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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