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正在浇花,手停在了半空:“……回去?
回哪儿?
青城?”
“嗯。”
二叔点点头,目光落在那个大包上,眼神里有不舍,也有一种下定决心的决断,“东西收得差不多了,不能老堆在这儿,让您跟着操心。
我回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联系联系懂行的人,或者找找门路。
总得……让它们有个去处。”
他说得平静,但我们都听出了那份不易察觉的焦灼。
这包“小东西”是他的全部希望,也是他背在身上的债和沉甸甸的压力。
他需要让它们“活”过来。
第二天一早,二叔找来结实的麻袋和绳子,开始重新整理打包。
他不再是一个个展示,而是效率很高地,将那些分门别类包好的小件,一层层、一件件,仔细而紧密地码放进麻袋里,空隙处用旧报纸和软布填实。
那个装着“状元及第”铜牌和几块残玉的红布包,被他格外仔细地揣进了贴身的衣兜。
最后,两个装得扎实、却不显过分臃肿的大包立在屋中。
喜栓叔的三轮车“突突”地来了。
两个大包和一个一个被抬上车斗,捆扎牢固。
“辉哥,就这两包?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啊。”
喜栓叔扶着车把笑道。
“好东西都藏在里头呢,不张扬。”
二叔拍了拍包,声音不高,却透着股执拗的自信。
他上了车,坐在喜栓叔旁边。
三轮车“突突”地启动,喷着青烟,驶离了院子。
车斗里的大包随着颠簸微微起伏,看起来就像两袋普通的杂物。
奶奶站在门口望着,直到车影消失在尘土尽头。
她转身回院,目光落在那片被搬空了的炕梢。
地方其实腾出来的不多,但感觉上却骤然清净、空落了……
下午的时候,二老舅来了,这不,进门就说:“大姐快收拾收拾,明天正好周末,给老三介绍的对象,九点半女方来咱家相亲。”
三叔今年二十五了。
这年纪,在村里,早该是娃娃满地跑了。
可三叔的亲事,还八字没一撇。
奶奶嘴上不急,心里那团火,都快把炕席烧出洞了。
说起来,三叔的条件真是不差。
他接了爷爷的班,在铁路上当工人,端着“铁饭碗”。
上班就在一公里外的陶乡站!
模样更是没得挑——一米八三的大高个,是乔家男人里最挺拔的一个。
皮肤随了奶奶,白净,浓眉底下那双眼睛亮堂堂的,笑起来,脸颊上一边一个浅浅的酒窝,能把人看愣了去。
平时一件白衬衫,蓝裤子,黑皮鞋。
尤其穿上他那套铁路制服,那身挺括的蓝制服一穿,扣子扣到风纪扣,大盖帽往头上一戴,往那儿一站,真真是玉树临风,精神得晃眼。
三姑就说过一件趣事。
有回她去邻村走亲戚,叫三叔下班顺路去接她。
三叔就穿着那身制服,推着自行车在村口等。
三姑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姐妹嘻嘻哈哈走出来,一眼看见他,那几个小姐妹的脚步都慢了,眼睛像被钩子钩住了似的,直往三叔身上瞟。
等三叔骑车载着三姑走远了,她们几个七嘴八舌地议论,那是谁呀?
稳稳(三姑名字)哪来这么排场、这么精神的弟弟?
也不知道定亲了没?”
后来向三姑打听,三姑回来当笑话学给奶奶听,奶奶听了,心里又是骄傲,又是发愁。
骄傲的是儿子一表人才,发愁的是——这么个俊后生,咋就找不着对象呢?
问题就出在三叔这性子,还有他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挑”上。
乔家的人,性子都实诚,三叔尤甚。
他不会说漂亮话,不会献殷勤,见了姑娘,脸比人家还容易红。
单位里男多女少,仅有的那么两个未婚女青年,也不知是三叔真没瞧上,还是压根不知道咋跟人相处,总之是没成。
村里的姑娘,他更是不往眼里去。
奶奶托人牵过几回线,他不是说“没话说”,就是说“感觉不对”。
问他到底要啥样的,他就闷着头,吭哧半天,也说不出了子丑寅卯来。
“这臭小子,眼光怕不是长到天上去了!”爷爷有时候气得骂。
喜欢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