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建国。”
白建国应声站起,在全班注目下走上讲台。
他的步子很稳,但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成了拳。
他从李老师手中接过纸袋时,李老师伸出左手,拍了拍他的右肩,嘴唇动了动,低声说了句什么。
离得近的同学隐约听见是“保持住”。
白建国点点头,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转身走回座位时,腰板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抬着。
全班第一,年级第一——这个结果毫无悬念,像窗外厚重瓷实的积雪一样,确凿无疑。
他坐下后,并没有立刻打开看,只是把纸袋端正地放在课桌中央,像供奉着什么圣物。
一个又一个名字被念到。
有人欢天喜地,接过纸袋时手指都在抖,回到座位就迫不及待地抽出成绩单,眼睛快速扫过,然后长舒一口气,脸上放出光来;
有人垂头丧气,脚步拖沓,接过纸袋时都不敢看李老师的眼睛,回到座位就把头埋进臂弯;
有人故作镇定,面无表情地上去,面无表情地下来,但坐定后偷偷展开成绩单时,那瞬间的眼神变化,泄露了一切。
教室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无声的波澜。
成功的喜悦是克制的,失败的沮丧是隐忍的,中间地带的人则忙着计算自己的位置,对比,衡量。
空气被各种情绪切割成一块一块的。
“杜鹃。”
杜鹃眼睛一亮,几乎是跳起来的。
她快步走上去,接过通知书时,飞快地瞥了一眼封皮上可能存在的标记(她后来告诉我们,她认得李老师给前十名叠的角略有不同),嘴角立刻控制不住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灿烂的弧度。
第六名,她又进步了。回到座位,她紧紧攥着那个纸袋,指节都有些发白,是高兴的。
她扭头对后排的我无声地做了个“耶”的口型。
“高霞。”
高霞磨蹭着站起来,脚步有些沉,像脚上绑了沙袋。
她拿到通知书,没敢立刻看,低着头快步走回来,棉猴的帽子都忘了摘,毛边蹭着她通红的脸颊。
坐下后,她才像做贼一样,把纸袋拉开一条缝,抽出成绩单,只飞快地瞄了一眼,肩膀就塌了下去,随即把成绩单胡乱塞回去,把头埋得很低,几乎要碰到桌面。
倒数第二。
我坐在她斜后方,能看到她露出的耳朵尖,从通红迅速变得苍白,然后又涌上更深的红,那是羞耻和难过的颜色。
她的同桌想说什么,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杨勇刚。”
我的心随着这个名字又紧了一下。
他站起来,个子太高,起身时带倒了椅子,发出“哐当”一声响,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他扶起椅子,走到讲台前。
李老师把纸袋递给他时,看了他两秒,然后说:“第22名。杨勇刚,好好学啊,掉队了啊!”
语气不算严厉,甚至有点语重心长,但“掉队了”四个字,像小锤子敲在安静的教室里。
杨勇刚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拿着纸袋走了回来。
他的背影依然挺拔,但坐回座位后,他没有像白建国那样把纸袋放好,而是随手塞进了桌斗,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我的心跳越来越快,像失控的鼓点。
手心里湿漉漉的全是汗,指尖冰凉。
每一次李老师的嘴唇开合,念出一个名字,都像踩在我悬着的心上。
已经念过三十多个了……
快了,就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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