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前的最后一个周五,教室里的空气都透着股按捺不住的雀跃。
照例又是我和袁俊艳——我们都叫她“老”袁,还有班长杨勇刚,留下来出元旦特刊的板报。
作为宣传委员,从开学到现在,国庆、期中总结、再到现在的元旦,每一期板报都是我们仨合作的。
我负责版面设计和主图。这次我在黑板左侧画了一株怒放的红梅,枝干苍劲,梅花用粉笔的侧面轻轻擦出晕染的效果,右下角画了几个提着灯笼的卡通小孩。
老袁的字是出名的漂亮,她用彩色粉笔誊抄同学们写的元旦寄语,每一行都工整得像印刷体。
杨勇刚则负责调色和点缀——他总能找到最和谐的颜色搭配,在我画的梅花瓣尖点上鹅黄,在灯笼穗子上描出金边。
我们配合默契,很少说话,只有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和偶尔简短的交流:
“这边加点蓝色?”
“嗯,淡一点。”
“标题用红色还是金色?”
“金边红字吧,喜庆。”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教室里只亮着我们头顶那盏日光灯。
杨勇刚踩在椅子上给板报顶端描边时,老袁忽然开口:“班长,你家有电视吗?元旦晚会看不看?”
他头也没回,专注地描着最后一笔:“有。可能看。”
“赵本山的小品最好笑了,”老袁继续说,声音比平时柔和些,“去年那个《相亲》我看了三遍。”
“嗯。”
典型的杨勇刚式回答——不冷不热,礼貌但疏离。
老袁抿了抿嘴,没再说什么,转身继续写字,只是笔触用力了些。
这种场景不是第一次了。
老袁对班长的好感,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
她总找机会和他说话,问他数学题,商量班级活动,可班长永远都是那副平静的样子,点头,摇头,或者说几个简短的词。
老袁确实漂亮,浓颜系美女,眉毛睫毛又长又黑,大眼睛,巴掌大的小方脸,薄唇,有人说她像林青霞。个子也不低,怎么也得有165公分。
可她脾气也像电影里的侠女——直来直去,说一不二。
班里的男生大多怕她,女生也觉得她不好接近。
只有出板报时,我们仨才能这样平和地共处一室。
这期板报我们做得格外用心。
以至于很多年后,我女儿上五年级,学校要出“二十大”主题板报买不到现成的贴画,老师要求全部手绘。
她回家哭丧着脸,我拿起粉笔盒说:“妈妈帮你。”我们几个家长去了学校。
画天安门,画高铁,画宇航员……手法有些生疏了,但底子还在。
女儿瞪大眼睛:“妈你以前是美术生吗?”
我笑着摇头:“不是,妈妈那时候可没地方学特长,就是当年出板报练出来的。”
那是后话了。
元旦联欢会定在放假前一天下午。
教室里桌椅被推到四周,中间空出一片场地。
李老师宣布“联欢会开始”后,气氛却有些尴尬。
按照我和老袁之前的动员,每个人都该准备个小节目。
可我们这些村里长大的孩子,哪有什么正经特长?
大家带的零食倒是丰富——炒瓜子、炸麻花、自家晒的红薯干,在课桌上堆成了小山。
贺卡也互相送得热闹,有买的带香味的明星贺卡,也有自己用彩纸做的朴素卡片。
但表演节目就冷场了。
第一个上场的生活委员徐泽,背了首《元日》:“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背完红着脸跑下去了。
接着几个同学也都是背诗,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快,像完成任务。
教室里的窃窃私语声开始大过表演声。
有人已经开始嗑瓜子,有人偷偷传纸条。
老袁皱起眉头,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杨勇刚。
班长正低头剥橘子,好像这一切与他无关。
就在气氛快要僵住的时候,老袁忽然站了起来。
她走到教室中央,拍了拍手:“同学们,安静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她。她今天穿了件红色的毛衣,衬得皮肤很白,扎得高马尾麻花辫一丝不苟。
“我给大家唱首歌吧,”她说,声音清晰,没有一丝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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