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鞘上的宝石黯淡无光,但剑柄上缠绕的皮革,还保留着历代主人手掌摩挲出的温润光泽。
老亨利来了,最后一次。他告诉我,联军已突破外墙,守军正在内庭和通道里逐层抵抗,但寡不敌众。平民已按我的命令,从南侧密道疏散。
“公爵,您……” 老亨利的声音哽咽了,他服侍维特斯家六十年,看着我长大,看着赫克托出生。
“亨利,你也走吧。”我说,语气尽量温和,“密道出口有人接应,给你准备了新的身份和一点钱。找个暖和的地方,安度晚年。”
“不,公爵,我……”
“这是命令。”我看着他浑浊但忠诚的眼睛,“也是请求。替我……活下去。如果有一天,赫克托回来,告诉他……父亲尽力了。”
老亨利老泪纵横,深深鞠躬,几乎将额头触到地面,然后踉跄着退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我,炉火,膝上的剑,和外面越来越清晰的喊杀声、爆炸声、金属碰撞声。
我能想象出下面的战斗场景:我忠诚的士兵们,利用熟悉的走廊和房间节节阻击。他们可能会战斗到最后一刻。为了什么?为了那份古老的效忠誓言?为了身后的家人?还是仅仅因为,这是军人的职责?
“为了人民!” 联军的口号似乎也传了上来,模糊但充满力量。
我们都在说“为了”。可“人民”要的究竟是什么?是维特斯家族四百年不变的“守护”,还是张天卿许诺的、砸碎一切后的“新生”?
我不知道。或许人民自己,在枪口和口号下,也来不及想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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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对峙
门被推开了。
不是被撞开,而是被平静地推开。走进来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张天卿。他穿着沾满硝烟和泥点的野战服,外面套着轻型护甲,没有戴头盔。脸上有疲惫,但那双眼睛……让我印象深刻。那不是胜利者的骄狂,而是一种深沉的、仿佛承载了太多东西的平静,瞳孔深处有金色的光在流转,像压抑的火焰。
他身后跟着几名护卫,但他们停在门口。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炉火的噼啪声。
“维特斯公爵。” 他先开口,声音平稳。
“张天卿统帅。”我点头,没有起身,“请坐。” 我示意对面的椅子。
他走过来,坐下。我们之间隔着壁炉,跳动的火焰在我们脸上投下晃动的光影。
“投降吧。” 他说,“战斗已经结束。你的守军大部分已放下武器,平民正在安全撤离。没必要再增加无谓的伤亡。”
我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拂过膝上剑鞘的花纹:“你可以摧毁这座城堡,可以审判我,甚至可以抹去维特斯家族的名字。但投降……意味着我承认,我四十年的守护是错的,我父亲、我祖父、一代代人的努力,都是错的。”
“你不是错的。” 张天卿看着我,眼神复杂,“你只是……属于一个正在逝去的时代。你守护的方式,建立在少数人对多数人的管理和庇护上,哪怕你自认为是开明的。但时代变了,人民需要的是自己当家作主,而不是被‘守护’,哪怕守护者心怀善意。”
“自己当家作主?” 我微微讥讽地笑了笑,“张统帅,你太理想了。没有秩序,没有传承,没有经过时间检验的智慧和管理,混乱很快就会吞噬一切。你看看卡莫纳崩溃后的四十七年,难道不就是‘人民当家作主’的反面教材?不过是换了一批更残暴、更短视的掠夺者。”
“所以我们要建立新的秩序。” 他的声音坚定起来,“不是基于血缘和特权的旧秩序,而是基于法律、平等和共同劳动的崭新秩序。这个过程会很痛苦,会犯错,但至少,方向是向前的,权力是来自下方的。”
我们沉默了片刻。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城堡又震颤了一下,天花板落下更多灰尘。
“你很像我父亲。” 张天卿突然说。
我挑眉。
“不是长相或地位。”他解释道,“是那种……愿意为自己相信的东西付出一切的固执。只是他相信的东西,和你不一样。”
“你父亲是英雄。”
“你也是。”他平静地说,“在你所理解的范畴内,你尽力做了你认为对的事,守护了你认为值得守护的东西。我尊重这一点。”
这份尊重,比任何辱骂或蔑视更让我心中震动。
“所以,” 我说,“我们都没有错。只是站在了历史的两端。”
“可以这么理解。”他点头,“所以,投降,或者以平民身份活下去,并不是对你自己信念的背叛。你可以活着,看到你守护过的土地,会变成什么样。你可以读书,写作,甚至批评我们。”
我笑了,这次是真的笑,带着释然:“你真的很像你父亲。仁慈,但天真。”
我将剑横举起来,剑尖指向他,但并非攻击姿态,更像是一种仪式的开端:
“我不会投降,也不会作为平民苟活。维特斯家族的最后一任公爵,应该像第一任公爵一样——死在守护的土地上,履行完‘管家’最后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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