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瑜在南京的“麻烦”很快就来了。
先是负责整理文书档案的一名书吏,在驿馆内“不慎”打翻了油灯,引燃了一小摞无关紧要的旧档,虽然及时扑灭,却制造了一场虚惊和混乱,拖延了陈瑜审阅某些卷宗的时间。接着,南京户部提供的一批关于田亩清丈和新税制试点的数据,出现了几处明显的矛盾错误,迫使陈瑜不得不花费额外时间核对、追问。甚至,在他计划前往龙江宝船厂视察的前夜,通往船厂的一座小桥“恰好”被连日雨水冲垮了部分桥基,需要紧急修缮。
这些“麻烦”都不大,却像苍蝇一样扰人,有效地拖慢了陈瑜的巡查节奏,让他原本计划的离宁赴赣日期,被迫推迟了数日。
陈瑜心知肚明,这是宁王党羽在阻挠、拖延,为江西那边争取时间布置。他表面不动声色,按部就班地处理着这些意外,暗中却加快了另一条线的推进。
有了王守仁的引荐和暗中协调,御史蒋钦等人开始秘密调查“宝通银号”与江西的异常资金往来。蒋钦性格刚烈,不畏权势,很快就发现了一些端倪:银号有几笔数额巨大的款项,通过多次拆解、化名,最终流向了南昌几家与宁王府产业关系密切的钱庄,名义上是“货银”或“借贷”,但交割时间与一些敏感事件(如之前安化王叛乱期间南方某些军械“损耗”上报时间)存在微妙吻合。同时,对“赣丰货栈”的暗中监视也有了进展,发现其深夜运出的货物中,偶尔有被油布严密包裹、形状规整的长条木箱,运入那座三进宅院后再未运出,疑似军械。
但这些都只是间接证据和合理怀疑,不足以作为扳倒一位藩王的铁证。陈瑜知道,真正的关键证据,必然在江西,在宁王府的核心。
拖延了十余日后,陈瑜终于处理完南京的主要公务,决定动身前往江西。临行前,他与王守仁再次密谈。
“阳明先生,南京之事,多赖先生鼎力相助。此番入赣,凶险未知,先生可有嘱托?”陈瑜问道。
王守仁面色凝重:“侯爷,江西乃宁王根本之地,经营数十年,可谓铁桶一般。官府、卫所、乡绅、乃至市井江湖,盘根错节,皆有其耳目爪牙。侯爷持王命旗牌,明面安全或可无虞,然暗箭难防。王某有三策,供侯爷参详。”
“先生请讲。”
“其一,行踪不定。明面仪仗按驿路而行,吸引注意。侯爷可择机轻车简从,或改换路线,或夜间潜行,提前抵达某些关键之地,或可看到些真实景象。其二,借力打力。宁王虽势大,然江西并非铁板一块。其横征暴敛,强占民田,欺压良善,结怨者众。侯爷可暗中接触那些深受其害的士绅百姓、被其排挤的清廉官员,或可得知其不法实据,亦能争取民心。其三,速战速决。侯爷在江西不可久留,查访需精准迅速,一旦有所获,当立即脱离险地,不可恋战,更不可轻易深入其巢穴南昌。只要能将关键人证物证带出江西,呈于御前,便是大功告成。”
陈瑜深深点头:“先生金玉良言,陈瑜铭记于心。”他想了想,又道,“陈瑜离京时,陛下曾赐我密旨一道,许我在必要时,可调动江西周边可信官军,以为策应。先生以为,何人可倚重?”
王守仁沉思片刻,道:“江西周边,南赣巡抚王琼,为人刚直,掌南赣汀漳等处兵备,素与宁王不睦,其麾下兵力虽不算极强,但足以牵制。此外,浙江镇守太监毕真,虽为内官,但对陛下忠心,且与刘瑾似有旧谊,侯爷或可通过刘公公的关系,加以联络,以为外援。至于江西都司内部……情况复杂,侯爷需万分谨慎,不可轻信。”
得到王守仁的指点,陈瑜心中更添了几分底气。他郑重谢过,次日便率领钦差仪仗,浩浩荡荡离开南京,沿官道向江西进发。明面上,旌旗招展,护卫森严。暗地里,陈瑜已安排数名精干护卫,携带密信,分别前往南赣和浙江方向联络王琼与毕真。
车驾出应天,过镇江,渡江至扬州,一路向西南而行。越是靠近江西,气氛似乎越发微妙。地方官员的接待依旧恭敬,但那份恭敬背后,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和距离感。沿途所见百姓,提及“宁王府”时,往往眼神闪烁,讳莫如深。
这一日,行至安徽与江西交界的山区。官道在群山间蜿蜒,两侧林木茂密,地势险要。韩成率领的济南卫骑兵早已按令返回山东,此刻护卫钦差的主力是随行的锦衣卫和侯府护卫,加上沿途州县派来的少量兵丁护送,总数不过三百余人。
时近正午,队伍行至一处名为“断龙坳”的险隘。两侧山崖陡峭,中间道路狭窄。突然,前方探路的斥候快马奔回,急报道:“大人!前方道路被大量滚木礌石阻塞,无法通行!”
护卫首领心中一凛,立刻下令:“全军戒备!后队变前队,原路退出山坳!”
然而,已经晚了!后方来路方向,也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和士兵的惊呼——退路也被不知何时出现的乱石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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