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航持续了两个时辰。“破浪”号展示了逆风航行、急转避让、快速启停等各种性能,最后稳稳靠回码头时,已是午后。
水手们下船,个个脸上带着兴奋的红光。舰长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军官,叫沈毅,小跑着过来禀报:“都督!船体稳固,转向灵活,逆风航速达到预期!就是……就是这纵帆操作复杂,兄弟们还不熟练,有几个升降索打结了。”
“熟练了就好。”周浚点头,“沈舰长,从今日起,‘破浪’号编入东海舰队。给你三个月时间,带着船员熟悉新船,明年开春,我要看到你们能出海巡弋。”
“末将领命!”
这时,鲁衡走过来,身后跟着十几个老工匠和几个残疾老兵。那些老兵有的缺了胳膊,有的瘸了腿,但都挺直腰板,眼神锐利。
“都督,这些人就是我跟您提过的。”鲁衡介绍,“这是老王,在东海打过海盗,左臂没了,但对海流风向的判断,整个水师没人比得上;这是老陈,跟过南洋商队,遇上过三次飓风都活下来了;这是小赵,虽然才二十八,但在船上干了十二年,对各型船具了如指掌……”
周浚一一打量这些人,忽然立正,抱拳行礼:“诸位老兄弟,周某代水师将士,谢过!”
老兵们慌忙还礼。老王独臂不便,就用右手捶胸:“都督折煞我们了!我们虽然残了,不能再上阵杀敌,但这点经验还能用上。朝廷给我们养老,我们得报恩啊!”
“好!”周浚高声道,“从今日起,聘诸位为水师教官,授‘教习’衔,月俸五贯,另加补贴。你们的任务,就是把毕生经验传给年轻水手——什么时候起风暴,怎么看云识天气,怎么在雾中航行,怎么抢修破损……这些救命的本事,书本上学不到,得靠口传心授。”
老兵们眼眶都红了。他们退伍后,大多生活困顿,没想到还有一天能被军队重新请回来,而且如此受尊重。
林远在一旁看着,忽然对周浚深深一揖:“都督,林某今日方知,何为盛世。不弃伤残,不鄙蕃商,广纳众长,这才是强国气象。”
周浚扶起他:“先生过誉。陛下常说,水师是国家的眼睛,要看远,要看深。我们这些在陆地上待久的人,眼光有限,就得请你们这些看过更远世界的人来帮我们看。”
接下来的日子,海军基地热闹非凡。
“破浪”号每天出江试航,水手们在老兵指导下练习纵帆操作、紧急转向、损管堵漏。林远则在讲武堂开设航海课,从星象导航讲到洋流识别,从季风规律讲到热带疾病防治。听课的不只有军官,连普通水手只要有兴趣都可以来听,讲堂里常挤得满满当当。
鲁衡带着工匠们也没闲着。他们在船厂里开始建造第二艘新式战舰,同时改良各种船具:设计更省力的绞盘,制作更精准的罗盘,甚至试验用鲸油混合硫磺制作“海战火油”——这是林远从波斯商人那里学来的配方,燃烧猛烈,遇水不灭。
十二月十八,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潮袭击长江口。
狂风卷着冰雹,江面掀起丈高浪头。已经出海试航的“破浪”号正在返航途中,突遇此变。沈毅舰长按照老兵教的法子:降半帆,船头迎浪,用沙袋压舱。船在风浪中剧烈颠簸,但三层龙骨结构展现了惊人的强度,任凭浪打船摇,船体纹丝不动。
最惊险的是,主桅上一根帆索被风吹断,纵帆失控乱转。若是旧式横帆,此刻整面帆都可能被撕碎。但新帆装的设计让帆面可以快速收卷,水手们在狂风暴雨中爬上桅杆,冒着被甩下江的危险,硬是把帆收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风浪稍歇,“破浪”号拖着半残的帆具,艰难驶回基地。船身上满是冰雹砸出的白点,甲板上一片狼藉,但船体完好,人员无伤。
周浚亲自到码头迎接。沈毅下船时,脸色苍白,但眼神坚毅:“都督,船经住了考验。但我们也发现了问题——纵帆收放还是太慢,暴风中操作危险。得改进滑轮组,让一个人在甲板就能收帆。”
“记下来!”周浚对书记官说,“所有试航发现的问题,无论大小,全部记录,交给鲁大匠改进。”
这次险情反而让所有人都对新式战舰有了信心。连最保守的老将都说:“这船,能出海。”
除夕前夜,海军基地举办了简单的庆功宴。
周浚、鲁衡、林远、陆抗、沈毅,还有那些老兵教官,围坐在炭火旁。没有酒——水师禁酒,但炖了热腾腾的鱼汤,蒸了白面馍。
“来年开春,‘破浪’号就要正式编入战备了。”周浚举着汤碗,“这只是第一艘。工部计划,三年内造十二艘新式战舰,组建两支远海舰队。到时候,咱们的水师不仅能守长江,还能巡东海、镇南海,让海寇不敢犯边,让商路畅通无阻。”
鲁衡抿了口鱼汤:“都督,第二艘船已经开始铺龙骨了。这次我们在船舱里加了隔水舱,就算一处破损进水,船也不会沉。”
林远则说:“林某正在绘制南海更详细的海图。有几个早年下南洋的同乡,听说朝廷重视航海,都愿意把私藏的海图献出来。”
老王用独臂握着馍,咧嘴笑道:“我们这些老骨头,能把这点东西传下去,死了也值了。”
炭火噼啪,映着一张张饱经风霜的脸。窗外,长江滚滚东流,江面上,“破浪”号的剪影在月色中巍然矗立。那新式的纵帆已经修补好,静静垂着,仿佛在积蓄力量,等待来年春天,乘长风,破万里浪。
周浚走到窗前,望着那艘船。他想起了陛下在建造新式战舰的奏章上的朱批:“水师乃国之羽翼,欲展翅高飞,先固其筋骨,明其目,练其翼。”
筋骨是坚固的船体,目是精准的海图和航海知识,翼是高效的帆装和熟练的水手。而这一切,正在这个长江口的冬天里,一点点成型。
当第一缕晨光照亮江面时,新的一天开始了。船厂里传来斧凿声,讲武堂里响起诵读声,码头上水手们开始操练。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奏成了一支属于海洋时代的序曲。
而在不远的将来,这支序曲将演变成浩荡的航程,载着一个崛起的帝国,驶向深蓝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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