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发什么呆呢?”
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李秋白浑身一震,缓缓转身。
少女提着裙摆从石阶上跑下来,笑容明媚如春日的阳光。是婉娘,他的未婚妻,那个在他记忆中早已模糊了面容的女子。
“婉……娘?”李秋白的声音颤抖。
“爹让你去镇东头李叔家取订好的红绸,别忘了。”婉娘跑到他面前,微微喘息,“下个月就是……就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了。”
李秋白怔怔地看着她,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一百年了,他困在井底百年,几乎忘记了阳光的温度,忘记了她的声音,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怎么哭了?”婉娘惊讶地伸手拭去他的泪水,指尖温暖而真实。
“没……没什么。”李秋白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生怕一松手,这一切就会消失,“我只是……太高兴了。”
这是梦吗?如果是梦,他宁愿永不醒来。
接下来的日子,李秋白彻底沉溺在这个“梦”中。他重新体验着生前的点点滴滴:和父亲学习家传的符文之术,帮母亲打理药铺,与婉娘在溪边漫步,听镇里老人讲述那些古老的传说。
每一个细节都无比真实。他能尝到母亲做的饭菜的味道,能感觉到练符时指尖传来的灼热,能在深夜听到父亲咳嗽的声音。他甚至开始怀疑,井底百年的孤寂才是梦,此刻才是真实。
但偶尔,会有一些“异常”闪现。
比如有时他会突然“记起”一些尚未发生的事——婉娘喜欢在雨后采蘑菇,父亲会在冬至那日旧伤复发,镇西头的王婆会在来年春天去世。
比如有时周围的人会重复说某句话,做某个动作,如同戏台上的角色。
再比如,每当月圆之夜,他会莫名感到心悸,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遗忘了。
但每当这些疑虑升起,梦境就会自动“修补”——婉娘会突然提起一个新话题,父亲会展示一种从未教过的符文,母亲会端出一盘他“最爱”但实际生前从未吃过的点心。
林秋白渐渐不再质疑。他太渴望这份真实,太恐惧回到那口冰冷的井中。
直到那一天。
梦中时间流转,来到了他成亲前三天。按照“记忆”,这天下午,他会去检查镇子西头那口古井的封印。
古井。
这两个字如冰锥刺入林秋白意识深处。他站在井边,看着那熟悉的青石井沿,老槐树的阴影,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秋白,怎么了?”同行的镇老问道。
李秋白没有回答。他死死盯着井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黑暗、冰冷、窒息、无尽的坠落……还有,一张苍白的、属于自己的脸,从漆黑的水面下浮现。
“这口井……下面有什么?”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干涩。
镇老叹息:“祖辈传下来的规矩,每月初一十五要加固井口的封印。据说下面镇着不干净的东西,百年前一场大水后出现的。”
百年前……大水……
林秋白浑身颤抖起来。他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不是百年前,是九十一年前。那年夏天,栖水镇遭遇百年不遇的暴雨,山洪暴发,河水倒灌。他作为镇上唯一懂符文之术的年轻人,自愿下井查探异常涌水的原因。
井底不是寻常水源,而是连接着一处地下阴脉。洪水冲击下,阴脉封印松动,邪气外泄。他试图重新封印,却因修为不足,反被阴气侵蚀。坠落,无尽的坠落,冰冷的黑水灌入口鼻,意识逐渐模糊……
他没有死,也没有完全变成鬼魂。阴脉的特殊环境将他的魂魄困在井中,与封印融为一体,成为了一种半魂半灵的存在。年复一年,记忆磨损,神志模糊,只记得要“守护”这口井,却忘了自己是谁,为何在此。
“秋白?秋白!”镇老的声音越来越远。
李秋白眼前景象开始崩溃。婉娘的笑容、父亲的教导、母亲的叮咛,一切如镜花水月般碎裂。他伸手想要抓住,指尖却只触到冰冷的井水。
“不……不要……”他喃喃道,泪水滚落,“让我回去……回到梦里……”
“梦该醒了。”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秋白猛地转头,看到一个白衣男子站在井边,正是那个闯入者——铁柱。
“你……”林秋白意识逐渐清晰,百年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让你重新记起了自己。”铁柱淡淡道,“《大梦真经》之换梦术,潜入你的幻境,反以你的记忆编织梦境,让你在梦中重历生前,从而找回迷失的自我。”
林秋白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恢复虚幻的双手,又看向周围开始淡去的栖水镇景象,惨然一笑:“为何要让我想起来?在梦里,我至少是活着的。”
“因为梦终会醒,而真相不应被遗忘。”铁柱走近一步,“你因封印阴脉而困于此井,本是义举,却因年月久远,魂魄与阴气交融,渐成隐患。栖水镇近年来的异状——夜半井中传来哭泣,镇民生魂恍惚,皆是你的无意识幻术外泄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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