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前几天都是大晴天，偏偏这天阴沉沉的，云压得低低的，雨憋着下不来，风里带着春寒，阴冷极了。
林微开车带着妈妈，按沈智业给的地址找过来，是家五星级大饭店。
刚停稳，就有服务生过来帮忙停车，态度恭敬得很。林微搂着妈妈往里走，看着饭店大堂里金灿灿的吊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心里免不了有点讶异，还真是头回进这么气派的地方。
她神色自然地问服务生：“您好，请问‘花好月圆’包厢怎么走？”
妈妈穿的是林微前几天特意陪她去买的新衣服，外面是浅色狐狸毛外套，收腰款显气质，浅紫色的连衣裙，头发精心盘了起来，耳上戴着小巧的玉坠，看着大方又标致，一点不输这饭店的档次。
包厢在二楼，推门进去，中式风格的装修透着雅致，墙上挂着水墨山水画，桌椅是深色实木的，雕着简单的花纹，角落里摆着盆文竹，桌上铺着米白色桌布，看着舒服不张扬。
沈智业已经在里面了，旁边坐着他儿子沈昼。
林微跟沈昼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点了点头，沈昼早知道林微是父亲交往对象的女儿，倒也不生疏。
“快坐，快坐。”沈智业笑着拉开旁边的椅子。沈昼起身，拿起茶壶给林妈妈倒了杯茶，茶叶在水里慢慢舒展开，是上好的龙井，清香扑鼻。
林微扫了眼桌子，碗筷摆得整整齐齐，还多了个空位。沈昼解释：“芯瑶去替我们点菜了，她说对这家店熟。”
外面乌云罩着天，包厢里倒挺暖和，几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到林微读的师范大学，沈智业还夸了句：“当老师好，踏实。”
沈智业看向林微，对林妈妈说：“林微这孩子，看着乖巧懂事，比我家沈昼小个六七岁，跟芯瑶比，也就小一岁，我那芯瑶可调皮了，沈昼就听话些。”
林妈妈笑着点头：“同龄人凑在一起，话题也多，好相处。”她说着，转向沈昼，“听你爸爸说你是做律师的？那平时肯定很忙吧？”
沈昼坐得端正，闻言温和地笑了笑：“还好，就是混口饭吃。”他倏尔看向林微，又问，“你在师范大学读书，这眼看也快开学了，应该快返回学校了吧？”
林微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点头道：“嗯，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回去。”
正说着，门被推开了，沈芯瑶走了进来。她头发又染成了亮眼的亚麻色，全身上下都是看得出牌子的奢侈品，连唇彩都闪着亮晶晶的光。看见林微，她眼皮都没抬一下，算是冷淡带过；看到林妈妈，更是直接无视，自顾自坐到那个空位上，转向沈智业时才挤出笑：“爸，我点的菜你肯定喜欢，都是这儿的招牌。”
沈昼皱了下眉，用眼神示意她收敛点，沈芯瑶却像没看见。
沈昼喝了口茶，沈芯瑶主动选饭店、点菜，这根本不像她平时那懒得操心的做派，怕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沈智业没察觉异样，催她：“快叫人啊，这是林阿姨，旁边是她女儿林微。”
沈芯瑶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林阿姨，林微。”那语气，一下让包厢里的气氛僵了起来。
林妈妈赶紧打圆场，笑着说：“这就是芯瑶吧？长得跟朵花一样，真俊！”
林微握着茶杯转了一下。
上次花灯会就觉得沈芯瑶对自己有敌意，这会儿看她对妈妈的态度，心里更不是滋味。但看在妈妈的面子上，她还是忍了，低头抿了口茶，没说话。
服务生开始上菜，一个个盘子都精致得像艺术品，金边白瓷的，看着就价值不菲。
先上的是道冷盘，卤味拼盘摆成了孔雀开屏的样子，旁边还缀着几朵雕花萝卜，精致得让人舍不得动筷子。
沈芯瑶突然站起身，笑着摆手：“大家先别急着动筷，我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有意思的菜，给大家讲讲。”
头一道热菜端上来，瓷盘里卧着两只造型精巧的炸雀，旁边衬着翠绿的西兰花，摆得像棵小树。
“这道叫‘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沈芯瑶拿起公筷敲了敲盘子，语气轻飘飘的，“你看这小麻雀，本来就在地上刨食，偏偏想往高枝上站，可不是得费点心思？”
林妈妈脸上的笑容僵了。
林微放在桌下的手也握成了拳。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沈智业的脸色沉了下来，眉头拧成个疙瘩，刚要开口，沈芯瑶又指着第二道菜，那是道汤羹，里面浮着几只炸得金黄的小龙虾，缠着细细的粉丝。
“这道叫‘攀龙附凤’，你看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借着点啥就想往上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配不配。”她说着，眼睛往林妈妈和林微这边瞟了瞟，嘴角挂着笑，眼里全是尖酸。
这话里的刺儿明晃晃的，林妈妈的脸一点点白了下去，嘴唇抿得紧紧的，没敢看沈智业。林微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被妈妈悄悄按住了手。
接着上的第三道菜是道炖品，盅里飘着参须，旁边摆着两小块粗粮窝头。“这道叫‘山鸡遇凤凰’，”沈芯瑶舀了勺汤，笑盈盈地说，“有些人啊，一辈子吃窝头的命，突然见着参汤了，哪敢往嘴里送？怕是连怎么拿勺子都忘了吧？”
“住嘴！”沈智业猛地一拍桌子，瓷碗都震得叮当响，“沈芯瑶，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沈芯瑶却不怕，反而梗着脖子：“爸，我就是说菜呢，您急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快给林阿姨和林微道歉！”沈昼伸手拽了她一把，脸色铁青。
“我凭什么道歉？”沈芯瑶甩开他的手，眼睛瞪着林妈妈和林微，声音尖利起来，“一个克死两个丈夫的寡妇，带着个拖油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还想攀我们沈家？做梦！”
“你——你是想气死我吗！”沈智业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她的手都在抖，“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没教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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