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刚过,程炎火猛地从梦中惊醒,额头上沁满了冷汗。梦里的场景清晰得可怕:父亲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体面衣裳,笑着走进他镇上的店里,说自己升了官,要去省城赴任,以后就在省城定居,不回来了。临走时,父亲还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舍,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
程炎火坐在床上,心脏 “砰砰” 狂跳。父亲走的时候他还小,记忆里的父亲总是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裳,满脸风霜,怎么会突然梦到他升官赴任?这梦太过蹊跷,让他心里隐隐不安。他摸了摸身边熟睡的梅冬香,又看了看旁边小床上的正德,心里打定主意:等忙完这两天,一定要回程家峁看看父母的坟。
可天不遂人愿。第二天一早,天空就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开始只是毛毛细雨,后来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竟一连下了四天。雨水困住了行人,却让程炎火的生意格外火爆 —— 下雨天大家没事可做,都想着来算算命、问问吉凶,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程炎火忙得脚不沾地,回程家峁的事,也只能暂时搁置。
而程家峁的程荣、程华,看着连日的降雨,心里却乐开了花。“这雨下得好!” 程华端着酒杯,得意地说道,“山上的泥土被雨水一泡,咱们挖的坑肯定早就被冲平了,就算有人去后山,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程荣也点点头,喝了一口酒:“就是!这么大的雨,谁也不会没事往山上跑,咱们的事,绝对万无一失!等雨停了,说不定程炎火那边就开始倒霉了!” 两人越想越觉得庆幸,仿佛已经看到了程炎火家破人亡的场景。
可谁也没想到,这场雨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到了第五天晚上,雨势突然变得猛烈起来,豆大的雨点砸在屋顶上、窗户上,发出 “噼里啪啦” 的巨响,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淹没。狂风呼啸着,卷着雨水,在夜色里肆虐,远处的雷声滚滚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震得房屋都在微微颤抖。
“轰隆 ——!”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山崩地裂一般,打破了雨夜的沉寂。程家峁后山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紧接着,就是村民们惊恐的尖叫和哭喊,混合着房屋倒塌的 “轰隆” 声,在暴雨中显得格外凄厉。
后山崩了,泥石流!
浑浊的泥浆裹挟着巨石、树木,从后山倾泻而下,像一头失控的巨兽,瞬间就吞没了大半个程家峁。曾经整齐的村庄、长势喜人的中药材基地和水果园,在泥石流面前不堪一击,被瞬间掩埋;新盖的村委会办公楼、文化礼堂和老年活动中心,也没能幸免,很快就被厚厚的泥浆和石块覆盖,只露出一点点屋顶的残骸,证明这里曾经有过建筑。
只有程炎火家和神仙岩附近新盖的几户人家,因为地势较高,又有山体阻挡,才侥幸逃过一劫,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狼藉之中。
此时的村长程浩南,正在镇上的家里照顾上学的孩子。接到叶桃婶带着哭腔的电话,得知村里发生了泥石流,他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立刻拿起外套,就要往村里赶。可刚走到门口,就接到了交通部门的通知:进村的公路被洪水冲毁了好几处,山体滑坡严重,根本无法通行。
程浩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给村里打电话,可电话那头,只有断断续续的哭声和忙音。他只能一边联系救援部门,一边焦急地等待。
程炎火也接到了消息。当时他正在店里整理账目,听到程浩南的电话,手里的笔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他顾不上多想,立刻拿起车钥匙,拉上梅冬香,抱着正德,又去学校接了云帆,一家人朝着程家峁的方向赶去。
可刚走到半路,就被堵在了断桥前。公路被洪水冲断了一大截,下面是湍急的洪水,根本无法通行。程炎火看着眼前的断桥,又望向程家峁的方向,心里急得像火烧 —— 他不知道村里的情况怎么样了,不知道那些孤寡老人他们是否平安。
幸运的是,消防抢险的官兵和道路维护人员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他们冒着暴雨和随时可能发生的二次滑坡风险,争分夺秒地进行紧急抢修。挖掘机轰鸣着清理路面上的石块和泥浆,抢险人员用绳索搭建临时通道,医护人员则在一旁随时待命,准备抢救伤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势渐渐小了一些,但所有人的心都揪得紧紧的。直到第二天中午,道路才勉强可以通行。程炎火迫不及待地开车,沿着坑坑洼洼的公路,终于回到了程家峁。
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曾经熟悉的村庄,如今变成了一片废墟。厚厚的泥浆覆盖了一切,只露出一些房屋的残骸和树木的枝干,显得格外狰狞。空气中弥漫着泥浆的腥气和一股说不清的异味,偶尔能听到幸存者的哭声和救援人员的呼喊声,场面触目惊心。
县领导也已经赶赴现场,成立了临时指挥部,指挥救援工作。全县的救护车都聚集在这里,医护人员忙碌着,把从泥浆中救出来的伤员抬上救护车,送往医院救治。消防官兵和志愿者们则顶着烈日,继续在废墟中搜救幸存者,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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