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玖瑶站在村口那块刻着“二百三十”的石碑前，手指还停在字缝之间。阳光照在她的袖口，映出细密的绣线纹路，那是她嫁衣上拆下来的边角料，被她亲手缝进了日常穿的素色外袍里。
身后是干裂的田地，是空水缸堆满门槛的人家，是少年跑开时带起的一阵风。她知道这些不会自己变好。官贪了钱，渠修不成，百姓等不起一季又一季的春天。
她转身往回走，脚步比来时更稳。
马车还在原地。女官掀开车帘，看见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把手伸进怀里，掏出一张烧焦的纸页和一块用布包着的干土。
“回京。”她说。
车轮碾过土路，颠得厉害。她没闭眼，也没靠在垫子上休息。脑子里全是那些塌掉的渠段、少发的工钱、多报的材料数。账对不上，人不敢说话，连告状都会引来火灾。
这不是一个县的问题。
这是整个系统在烂。
但她不能只靠查账抓人。就算把赵监工砍了头，换了新监工，若土地本身不争气，一场旱照样能让百姓饿死。
她必须换个法子。
当晚，马车驶入京城侧门时天已全黑。她没去寝殿，也没换衣服，径直穿过后园小径，走到一处隐蔽的石门前。门无锁，她抬手按在右侧砖缝处，一道暗格弹开，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按钮。
门开了。
里面不是房间，是一片开阔空间。四壁是银灰色的墙面，头顶有柔和的光，像白天的太阳那样均匀洒下。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放着几台她亲手调试过的仪器。墙边立着三排透明舱体，有的空着，有的里面正模拟着不同气候环境。
这是她的空间实验室。
她把干土样本放进分析仪，又将那张残页扫描录入数据库。屏幕亮起，跳出一行字：土壤含水量低于可耕种标准百分之六十七，有机质含量接近零。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打开基因编辑系统，调出农业模块。她在搜索栏输入：“耐旱”“高产”“适应贫瘠土壤”。
系统列出几十个方案。她一个个排除，最后选定一条路径——融合两种野生草本植物的特性，构建全新作物原型。
她给这个项目编号C组。
第一轮试验开始。
她设定了十种不同的基因组合方式，放入培育舱。七天后，九株死亡，只剩下一株存活。叶片厚，茎秆短，根系扎得很深。
她取出样本做稳定性测试。结果出来：该植株能在无雨环境下维持生长二十日以上，但产量仍不足普通稻谷的四成。
不够。
她重新调整参数，增加光合作用效率强化项，加入抗病基因片段。第二次播种，十五株幼苗入舱。
又等了五天。
第三天起，陆续有苗枯黄。到第五日，只剩两株还在长。她立即提取活体组织进行细胞复制。
这一次，产量提升到了六成。但基因链仍有波动，无法稳定遗传。
她坐在操作台前，连续记录了十二个小时的数据。眼睛发酸，手腕僵硬，但她没停下。她知道春耕的时间不多了。再拖一个月，连试种都来不及。
她决定启用备用方案——在C组基础上加入微量矿物催化反应，促进细胞分裂速度。
第八日清晨，警报响起。
她猛地抬头，看向监控屏。最后一组实验舱内，那株幼苗正在快速生长。叶片由浅绿转为深绿，茎秆变得粗壮，根部延伸至培养基底层。
她冲过去打开舱门，小心剪下一小段枝叶送检。
十分钟之后，结果显示：该植株具备稳定遗传性，耐旱能力达标，亩产预估可达普通稻谷的八成五，且营养成分优于现有主粮。
成了。
她靠在墙边，长长吐出一口气。
手指轻轻抚过屏幕上的数据图谱，最后在命名栏写下三个字：济禾一号。
她取出五粒种子，封装进特制容器中。这是第一批成品，必须妥善保存。她将容器放入保险柜，设定只有她本人指纹才能开启。
接下来的事，得去朝堂办。
第二天早朝刚散，礼部右侍郎拦在御前行礼，声音不小：“启禀陛下，臣闻宫中有奇术造物，凭空生出新谷种，不知真假？”
皇帝皱眉，“此话从何说起？”
“坊间已有传言，说五皇子妃以秘法炼种，欲代五谷。此等逆天而行之举，恐伤地脉，扰民生。祖宗之法不可轻改，请陛下明察。”
旁边几位大臣也跟着附议，语气虽缓，意思一样：女子弄政已非常理，如今竟要改天换命，实在荒唐。
傅玖瑶站在群臣之后，没动。
她没反驳，也没上前争辩。等议论声稍歇，她才越步而出，向皇帝行礼。
“臣妾有事启奏。”
皇帝点头。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双手呈上。“这是‘济禾一号’全部实验记录，包括土壤测试、生长周期、营养分析与安全评估。所有数据均经三次复核，无一虚报。”
皇帝翻开册子，眉头渐渐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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