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听完,装作义愤填膺:“就为这个?哥哥你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夸了咱宋人的好汉,这就挨一顿往死里打?这曾家也忒不讲道理了!难道在他们心里,金人老爷就一句也说不得?”
刘宁重重叹了口气,眼神复杂:“是啊,你说我冤不冤?”他顿了顿,压得更低声音道:“不过……细想想,我可能也不算完全冤枉。”
石勇恰到好处地露出好奇之色:“哥哥这话怎么说?”
刘宁目光闪烁,低声道:“我琢磨着,那曾家本就是金人种,胳膊肘往里拐也就不说了。关键是……周庄主赢的那匹马,它原来的主人,那个金国马贩,恐怕身份不一般啊!”
石勇心中一动,知道关键信息来了,脸上却装作不解:“不一般?不就是个金国来的马贩子吗?还能是皇亲国戚不成?”
刘宁撇撇嘴,带着几分洞悉世情的嘲讽:“兄弟,你还是年轻。咱们曾头市是干啥的?就是个吃马饭的地界!南来北往的马贩子我见多了,啥时候见过曾家的人对他们那么卑躬屈膝、小心伺候过?对那个金国马贩,曾长官那态度,简直比对亲爹还恭敬!你说,这里面能没点猫腻?”
石勇装作被点醒,惊讶道:“听哥哥这么一说,还真是!莫非……那金人真是金国的贵族?跑到咱们这儿微服私访来了?”
刘宁谨慎地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具体是啥身份,咱这种小人物哪能知道?不过肯定不是普通马贩子就对了。嗨,管他呢!咱们就是混口饭吃的,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知道多了反是祸害。”
石勇深表赞同:“哥哥说的是!这曾家富贵还是落魄,跟咱们关系不大,每月那点例钱,确实不值得拼命。”
刘宁像是找到了知音,连连点头:“可不就是这话!兄弟你是明白人。我家里还有老娘要奉养,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老娘可咋活?” 他指了指门外,声音带着一丝无奈与认命。
石勇顺着他的话,仿佛不经意地试探道:“哥哥想的周全。那……我多嘴问一句,若是将来,有人要动这曾家的产业,你觉得底下像哥哥这样的人,会跟着他们拼命吗?”
刘宁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直抽冷气,缓过劲来才道:“拼?拼个鸟命!除了曾家养的那几十个铁杆心腹,把命卖给了他们,其他大多数人,谁不是混日子?只要新东家能让我们有条活路,能正常领饷养家,谁管他姓曾还是姓周?”
他忽然意识到失言,赶紧补充道:“咳咳,我就是打个比方。兄弟,咱们小民百姓,安生过日子最重要,可不能犯傻去逞英雄。真要是有那份拼命的心气,我他娘的还不如去边军投军,好歹是给朝廷效力,死了也算个忠烈,强过给这不清不楚的人家当看门狗!”
石勇被刘宁这番“高论”逗得哈哈大笑,竖起大拇指:“哥哥,你这番话,真是……真是通透!让兄弟我茅塞顿开!”
刘宁见石勇赞同,脸上也露出几分得意,随即露出疲态:“兄弟,你的心意哥哥领了。只是今天实在不方便,没法陪你喝酒了……我这身子,得好好缓缓。”
石勇连忙起身:“哥哥安心养伤,兄弟我改日再来看你。你好好休息,我……我再去赌馆耍几把,看看手气。” 他体贴地帮刘宁掖了掖被角,这才转身离开。
待到走出刘宁家那低矮的院门,转过身的石勇,脸上那关切的笑容瞬间化为一丝冷峻而了然的微笑。看来庄主所料不差,这曾头市外表看似铁桶一块,实则内部早已离心离德,怨声载道,根子都快烂透了!如此看来,取而代之,正当其时!他整了整衣袍,步伐轻快地朝着赌馆方向走去,心中已然有了更清晰的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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