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银色的光晕吞没“勇气号”后，那片区域的时空扰动并未平息，反而向内塌缩、凝结，最终在木星轨道附近形成了一个直径约数百公里、如同巨大液态金属水滴般的奇异球体。球体表面流转着与“信使-复制体”相似的几何纹路，但更加复杂、深邃，仿佛一个微缩的、被封装的宇宙。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不反射星光，也不发射任何可探测的能量，就像一个完美的、绝对的静默体。
“‘勇气号’……生命信号彻底消失。”周明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怆，“不是死亡……是探测不到。他们和飞船一起，被封装进了那个东西里面。”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赵岩和王雪，人类最优秀的代表，成为了这场未知接触的第一个明确“损失”。更可怕的是，没人知道他们遭遇了什么，是瞬间分解，还是以某种形式“存在”于那金属球体中。
“扫描整个太阳系！寻找其他类似结构！”林晓强迫自己从悲痛中抽离，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
监测网络全力运转。好消息是，除了木星轨道那个静默球体，太阳系内并未出现第二个类似的封装结构。坏消息是，那场席卷太阳系的时空“校准”涟漪并未停止，仍在持续扩散，强度似乎在缓慢增长，其影响范围已经波及火星轨道。
更令人不安的是，地球本身开始感受到影响。
并非直接的攻击，而是一种极其微妙的变化。全球范围内的精密时钟开始出现无法解释的同步误差，误差值虽然极小，但趋势一致。某些深埋地下的高灵敏度引力探测器记录到地核活动的模式出现了几乎无法察觉的“韵律”改变，仿佛地球自身的心跳被一股外来的、宏大的节拍所干扰。
“它们在……调整太阳系的‘背景频率’？”埃文斯博士看着汇总的数据，脸上毫无血色，“这不是针对某个目标的攻击，这是在改变整个环境的‘参数’！”
伊莎贝拉教授联想到了“信使”追求“和谐”的特性，一个更可怕的推论浮现：“如果人类文明是它们眼中的‘不和谐音’，那么它们要做的，可能不是消灭这个‘音’，而是……调整整个‘乐章’的基调，让这个‘不和谐音’变得‘和谐’——或者说，变得无法被感知、无法产生影响。”
这意味着，人类的灭绝可能并非以战争或毁灭的形式到来，而是在整个物理规则被微妙篡改的背景下，悄无声息地失去存在的基础，或者被“转化”成另一种符合新“和谐”的存在形式。
那“不要抵抗”的讯息，在此刻看来，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宣告：抵抗毫无意义，这并非战争，而是一场宇宙尺度的“调音”。
压力如同无形的深海，淹没了每一个知情者。全球防御系统如同紧绷的弓弦，却找不到可以射击的目标。敌人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则来自月球背面“广寒宫”永久科考站的加密报告，引起了林晓的注意。
报告称，站在月球表面的一名宇航员，在面向地球进行例行观测时，于一个极其短暂的瞬间（不足百分之一秒），似乎“看”到地球的轮廓边缘，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与木星轨道那个静默球体表面相似的暗银色光泽。光学仪器未能捕捉到这一现象，但该宇航员坚称自己并非幻觉，且当时佩戴的、用于监测宇航员脑波与视觉皮层活动的实验性设备，记录到了相应的异常神经信号。
“主观视觉现象？还是……地球已经开始被‘封装’的前兆？”林晓立刻下令，“调集所有地月空间的高精度光学和谱学观测设备，对地球边缘进行不间断监测！同时，分析那名宇航员的神经信号数据！”
分析结果很快出来。宇航员的视觉皮层在那一瞬间确实被激活了，其信号模式与看到高对比度几何图形时类似，但图形结构无法解析。更重要的是，在那同一瞬间，月球基地一个用于监测太阳风的老式磁力计，记录到了一个持续数秒的、完全不符合太阳风规律的微弱磁场脉冲，其波动模式……与柯伊伯带“哨兵”早期的某些信号碎片，存在模糊的相似性。
“它们……在‘扫描’地球？用我们无法直接感知的方式？”李伟感到毛骨悚然，“那个宇航员，难道是因为某种原因，短暂地‘接收’到了这种扫描信号，并在视觉中枢形成了反馈？”
“或者，是地球本身的某些场或物质，在与这种扫描相互作用时，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只有高度敏感的生物神经系统才能察觉的‘边缘效应’。”埃文斯博士推测。
无论原因为何，这证实了一点：地球，已经处于那个未知系统的直接“关注”之下。木星轨道的静默球体是一个样本，一个测试。而地球，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规模将是整个星球。
“审判日”协议下的“火种”们，此刻的静默隐匿，是否能躲过这种宇宙尺度的“调音”扫描？林晓心中没有答案。
她走到窗边，望向夜空。繁星依旧，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人类的命运，不再掌握在自己手中，而是悬于一个对“和谐”有着偏执追求的、冰冷无声的意志之下。
“‘勇气号’的牺牲不能白费。”林晓转身，目光重新变得锐利，“集中所有资源，分析那个静默球体！哪怕只能分析其表面纹路的微弱反射光，也要找出规律！我们要知道，被‘封装’后到底是什么状态！这是我们理解它们‘处理’方式的唯一窗口！”
命令下达。人类将最先进的望远镜、最灵敏的探测器，对准了木星轨道上那个吞噬了同伴的金属水滴。这可能是徒劳，可能是最后的挣扎，但在彻底的黑暗降临前，哪怕一丝微光，也必须去捕捉。
而在太阳系的边缘，那场宏大的“校准”涟漪，依然在无声地、坚定地，朝着内太阳系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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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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