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基地的分析室内，气氛比“千层渊”的废墟更加凝重。李伟经过初步修复，意识光芒依旧略显黯淡，但已经重新投入到对采集数据和样本的分析中。
隔离容器内的“现实脓液”在逻辑约束场中缓缓蠕动，不断变幻的色彩映射在周围，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波动。李伟操控着精密的探针，尝试解析其内部结构。
“成分极其复杂，”李伟的声音带着疲惫与震惊，“它并非单一物质或能量，而是无数种互相矛盾的基础规则被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悖论聚合物’。它在持续地自我冲突、自我否定，这种内在的‘矛盾张力’正是其破坏性和污染性的来源。”
吴敏凝视着全息投影上那些疯狂跳动的数据：“也就是说，它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微缩上演的‘规则崩溃’过程？”
“可以这么理解。”李伟点头，“更关键的是，我在它的信息底层，检测到了与‘悖论之影’高度同源的意识签名——冰冷、绝对、充满否定性。这证实了陈阳的猜测，这些次级污染与‘源头之涡’的守护者（或主宰）直接相关。”
陈阳站在一旁，意识中回响着那些低语碎片里的“观测”画面。“重点分析那些与‘观测’相关的记忆碎片，以及脓液中可能蕴含的、关于其形成过程的信息。”
李伟调动算力，聚焦于那些破碎的记忆画面和低语中蕴含的信息残片。经过层层剥离和重构，一些模糊但连贯的场景逐渐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科技水平极高的文明，他们建造了遍布整个星系的庞大观测网络——“万瞳之网”。这些装置并非为了探索星空，而是为了…“凝视虚空”，监测真实之海基础结构的细微波动，他们称之为“背景叙事辐射”。
画面显示，这些“观测者”文明对“源头之涡”的存在有着模糊的认知，他们称之为“第一推动者”或“叙事奇点”。他们相信，通过极致精密的观测，能够理解乃至预测“涡源”的波动，从而掌握改写现实、超越维度桎梏的钥匙。
“他们在玩火…”张超看着画面中那些沉浸在数据狂喜中的身影，沉声道。
后续的碎片显示，随着观测的深入，“万瞳之网”接收到的来自“涡源”背景辐射中的“否定性成分”开始异常增加。起初他们以为这是新的发现，但很快，这种否定性波动开始反向渗透，污染他们的观测网络，扭曲他们接收到的数据。
文明内部出现了分歧：一派主张立刻停止观测，封闭网络；另一派则坚信这是接近真理必须经历的阵痛，甚至试图主动引导和利用这种力量。
最终，激进派占据了上风。他们启动了更大功率的观测设备，试图强行解析那股否定性波动的本质。
接下来的一段记录充满了扭曲和缺失，只能看到巨大的观测装置一个接一个地过载、爆炸，网络节点被染上不祥的漆黑色彩。现实本身开始变得不稳定，物理定律时而失效，逻辑出现悖论…低语中那“全错了”、“定义在崩塌”的绝望呼喊，正是源于此刻。
最后的画面，是整个文明的母星被一道凭空出现的、巨大的次元裂口吞噬，所有的存在痕迹都被撕碎、混合，化为了陈阳他们所见到的“现实脓液”的一部分。
“一个试图窥探‘源头之涡’奥秘的文明，最终被其散发出的否定性力量反噬，导致了自身的彻底毁灭…”吴敏总结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这就是…‘观测’的‘代价’吗？”
“看来，‘观测者逃逸代价’这个线索，指向的正是这类事件。”陈阳沉吟，“但‘逃逸’是什么意思？是指有观测者成功逃离了被污染毁灭的命运？还是指…那股否定性力量本身‘逃逸’出了某种束缚？”
就在这时，对“现实脓液”的深层扫描有了惊人发现。在李伟专注于解析其内在悖论结构时，吴敏注意到，在脓液那极度混乱的能量签名深处，隐藏着一段极其微弱、但结构异常稳定的“信息胶囊”。它仿佛一个漂流瓶，在毁灭的洪流中奇迹般地保存了下来。
“尝试提取它！”陈阳立刻下令。
经过小心翼翼的能量剥离，那个“信息胶囊”被成功取出并解码。里面并非技术资料或文明记录，而是一段充满惊恐与悔恨的临终留言，来自那个文明的最后一位首席科学官：
“…我们错了…我们以为自己在观测真理，实则惊醒了沉睡的‘否决者’…它并非‘涡源’本身，而是依附于其上的‘阴影’，以‘存在’为食的掠食者…我们的观测，为它提供了定位的坐标和入侵的通道…”
“…它来了…无法阻挡…逻辑在其面前崩塌…唯一可能的‘逃逸’…是‘叙事层面的自我覆盖’…放弃固有的存在形式，融入未被污染的‘可能性之流’…但代价是…失去‘自我’的绝对定义…”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
分析室内一片寂静。
这段留言信息量巨大，颠覆了他们之前的许多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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