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水载具如同一只负伤的金属鲸鱼,在深海的黑暗中潜行。
舱内只有仪表的冷光和能量核心低沉的嗡鸣。廉贞坐在驾驶位,银色的规则线条从指尖延伸,与载具的控制系统交织,以超越常规的方式优化着航线和能源分配。武曲在武器控制台前,粗壮的手指在虚拟面板上快速滑动,检查着每一件武器的状态——尽管他们都知道,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常规武器的意义有限。
苏洛蜷缩在医疗舱的角落,脸色苍白。天府之星的恢复力正在缓慢生效,但星核的损伤需要时间,更需要纯净星力的补充。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林破军身上。
他站在载具前端的观察窗前,背对着所有人。
深海的光线无法穿透到这里,窗外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只有偶尔掠过舷窗的深海发光生物,在玻璃上投下转瞬即逝的诡异幽光。
但林破军站在那里,暗金色的瞳孔直视黑暗,仿佛能看见常人无法看见的东西。
“左舷三十度,深度下降一百二十米。”他的声音在舱内响起,平静得不带波澜,“有一处海底热泉活跃区,热流会干扰声呐探测,可以利用。”
廉贞没有问“你怎么知道”,只是沉默地调整了航向。
“老林,”武曲转过身,粗声粗气地问,“你那个……数据库里,有关于‘影卫’的详细信息吗?你之前说我们会遭遇一次。”
林破军没有回头。
“影卫,相柳直属精锐。”他的声音像是在背诵条目,“非人类,非污染兽。由被完全吞噬的星曜继承者残骸、高浓度污染能量、以及‘彼端’的原始混沌碎片缝合而成。数量稀少,当前记录在案七名。每名影卫都保留了生前部分能力特性,并被赋予额外的扭曲权能。”
他顿了顿。
“我们将遭遇的是‘影卫-叁’,代号‘无面’。原身为天梁星继承者,能力特性为‘因果偏移’——能够小幅度扭曲攻击与命中的因果关系。被改造后,新增能力:‘存在抹除’——被其直接接触的物体或生命,信息结构会被不可逆地扰乱,表现为从现实层面被‘擦除’。”
舱内陷入短暂的死寂。
“因果偏移……存在抹除……”武曲低声重复,“这他妈怎么打?”
“弱点。”林破军说,“第一,影卫的能量核心不稳定,高频率的能量冲击会引发其内部结构共振。第二,它们的‘存在’本身是强行缝合的产物,对高纯度的‘秩序’或‘信息’攻击抗性较低。第三——”
他转过身,暗金色的瞳孔看向武曲。
“——它们依然保留着生前的一些‘习惯’。天梁星的本性是‘庇护’与‘均衡’。‘无面’在发动抹除攻击前,会有一个0.3秒的‘确认’停顿,那是残留本能在判断目标是否‘值得抹除’。那是唯一的攻击窗口。”
“0.3秒……”武曲苦笑,“够干嘛的?”
“足够廉贞的规则线条完成一次定点束缚,你的重锤完成一次全力轰击,苏洛的天府之光完成一次净化加持。”林破军说,“前提是,时机必须绝对精确。误差超过0.05秒,攻击就会因因果偏移而落空,或者被抹除能力反噬。”
他说话时,暗金色的眼睛里没有担忧,也没有鼓励。
只是在陈述数据。
苏洛看着他,心里某个地方抽痛了一下。
“林破军,”她轻声开口,“你说的这些……是你‘计算’出来的,还是你‘记得’的?”
这个问题让林破军沉默了。
他转过头,再次看向窗外的深海黑暗。暗金色的瞳孔深处,数据流的光芒开始闪烁,比之前更加复杂,更加……混乱。
“两者都有。”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观察者’系统的数据库里有关于影卫的部分基础资料。但更多的细节……来自‘记忆’。”
“谁的记忆?”廉贞突然问。
林破军没有立刻回答。
载具继续下潜。深度计显示他们已经突破四千米。舷窗外开始出现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海底地貌轮廓。远处,一片暗红色的光芒在海床上蔓延——那是海底火山的热液喷口,翻滚的岩浆将海水煮沸,释放出硫磺和金属的气泡。
“天梁星继承者本人的记忆碎片。”林破军终于开口,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可以被称之为“波动”的东西,“他被吞噬的时候,一部分意识没有完全消散。那些碎片……现在在我这里。”
他抬起手,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我能听见他在最后时刻的尖叫。他在问‘为什么’。他在喊一个名字——可能是他生前要保护的人。他在诅咒相柳。然后……然后就是一片黑暗。再然后,他醒来了,成为了‘无面’。但他残留的那点意识,一直被困在那具缝合躯体的最深处,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抹除生命,却无法控制。”
舱内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
“你能……感受到他的感受?”苏洛的声音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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