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尽头并非坦途,而是逐渐抬升的、覆满砾石和冻土的缓坡。空气变得稀薄而凛冽,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得肺叶生疼。温度急剧下降,呵出的白气瞬间凝结成冰晶。林破军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的作战服,此刻形同虚设,寒意无孔不入地侵蚀着他伤痕累累的躯体。
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刚刚积攒起来的、微弱的力量流转周身,以抵御这要命的严寒。这让他本就缓慢的恢复速度,变得更加迟滞。
抬头望去,那片巍峨的雪山不再遥远,如同巨大的冰墙横亘在前,山体下部是深灰色的裸露岩壁,往上,则是一条清晰可见的、将岩石与白雪分割开来的雪线。罗盘指针,坚定不移地指向雪线之上的某个地方。
紫薇,就在那冰封的世界里。
他紧了紧脖子上用来固定星钥的皮绳,将冰冷沉重的罗盘塞回怀中,开始攀登。
最初的岩壁尚可攀援,虽然冻得僵硬的手指几乎失去知觉,只能凭借意志和一点点星力辅助,抠进岩石的缝隙,一点点向上挪动。但随着高度增加,岩石表面开始覆盖薄冰,变得湿滑异常。狂风从山脊上呼啸而下,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得他睁不开眼,身体摇摇欲坠。
有一次,他脚下踩空,整个人向下滑落了七八米,幸亏及时用手臂死死抱住了一块凸出的岩石,才没有直接摔下陡坡。小臂上刚刚愈合一些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瞬间在低温下凝固成暗红色的冰碴。
他挂在岩壁上,剧烈喘息,呼出的白气在睫毛和眉毛上结了一层白霜。低头看去,下方是令人眩晕的陡峭坡地,来时走过的荒原已成一片模糊的土黄色。向上,是似乎永无尽头的冰岩绝壁。
一种孤立无援的绝望感,如同这山间的寒气,试图渗透他的骨髓。
他闭上眼,感受着胸口星钥传来的、稳定而温热的搏动。这搏动仿佛在与雪山深处某种存在遥相呼应。
不能放弃。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再次开始移动。
越往上,环境越恶劣。狂风如同实质的墙壁,阻碍着每一次前进。氧气稀薄,让他头晕目眩,不得不频繁停下喘息。裸露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就会出现冻伤的青紫色。
他开始遇到冰雪。起初是岩石背阴处的残雪,后来是覆盖在路径上的冰壳。他找到一根被风吹折的、相对坚固的树干,充当临时的冰镐和探路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试探着冰面的厚度和稳定性。
夜幕降临得很快。山间的夜晚,温度低到难以想象。他勉强找到一个岩石凹陷处,缩在里面,运转着那点微薄的力量抵抗严寒,根本无法入睡。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身体瑟瑟发抖,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
他取出水囊,里面的水早已冻成了硬邦邦的冰块。他只能掰下一小块,含在嘴里,靠体温慢慢融化,汲取那一点点珍贵的水分。饥饿感早已被冻得麻木。
这一夜,格外漫长。他听着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声,感受着生命热量一点点流失,全靠胸口的星钥和脑海中那份不肯熄灭的执念支撑。
天亮时分,他几乎是被冻僵的。活动了许久,才让麻木的四肢恢复了些许知觉。他继续向上,攀过一道覆盖着厚厚冰层的岩脊。
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他正式踏上了雪线。
脚下是深可及膝的积雪,洁白,松软,却蕴含着致命的寒冷。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连绵的雪坡,陡峭的冰壁,在惨淡的阳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风更大,卷起的雪沫如同白色的沙尘暴,能见度极低。
罗盘指针在这里微微颤动起来,似乎受到某种干扰,但大方向依旧指着雪山深处。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跋涉,每一步都异常费力。积雪下方可能隐藏着冰缝,他必须用树干不断探路。低温让他的思维都变得迟缓,只能机械地向前,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在穿过一片相对平缓的雪原时,他胸口的星钥,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热,甚至有些烫人!
与此同时,他前方十几米外的雪地,猛地炸开!
积雪纷飞中,数条由纯净寒冰构成、顶端锋利如矛的触手,如同潜伏的毒蛇般暴射而出,从不同方向向他绞杀而来!触手表面流转着幽蓝色的光芒,散发着极致的寒意,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不是相柳的污秽能量,而是另一种……更接近自然,却更加狂暴、更加致命的冰雪之灵!它们被星钥的气息吸引,或者说,是被闯入这片纯净之地的“异物”激怒了!
林破军脸色一变,想要后退,但深陷积雪的双腿根本来不及发力!
眼看那冰晶触手就要将他洞穿——
他几乎是本能地,将全部精神意志,连同这些时日积攒的所有力量,疯狂灌入胸口的紫薇星钥!
“嗡——!”
一道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都要凝实的紫色光柱,自星钥中轰然爆发!光柱并非射向那些触手,而是以林破军为中心,如同一个倒扣的碗,瞬间张开了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半圆形紫色光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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