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隐山镇地界的瞬间,那股如芒在背的冰冷窥视感,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隔,骤然减弱,虽未完全消失,却变得极其模糊、遥远,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林破军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终于得以略微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和剧痛。
他几乎是以意志力强撑着,才没有立刻瘫倒在镇口的青石牌坊下。
晨曦微露,驱散不了山镇弥漫的湿冷雾气。青石板路蜿蜒向上,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古老木屋,黑瓦白墙,飞檐翘角,大多门户紧闭,悄无声息。整个镇子静得可怕,连一声鸡鸣犬吠都听不到,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巷间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空气中弥漫着陈年木料、青苔和香火混合的奇异气味,与那紫薇星钥散发出的淡淡檀香交织,形成一种既安宁又诡异的氛围。
他必须找到“观星楼主”。
镇子不大,但结构紧凑,岔路众多。他强忍着眩晕,沿着主街向上行走,目光扫过两旁紧闭的铺面和民居。没有招牌,没有标识,甚至连窗户都大多蒙着厚厚的灰尘,看不出任何“观星楼”的迹象。
偶尔,他能感觉到某扇紧闭的门窗后,似乎有目光短暂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与警惕,但当他望去时,那感觉又迅速消失,仿佛只是错觉。这里的居民,似乎对外来者,尤其是他这样狼狈不堪的外来者,抱有极大的戒心。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座略显不同的建筑。它比周围的房屋都要高一些,并非木结构,而是由青灰色的巨石垒砌而成,形制古朴,像一座微缩的古城楼,顶上却并非了望台,而是一个敞开的、带有栏杆的平台。楼身没有任何牌匾,只有两扇厚重的、颜色深沉的木门紧闭着。
一种直觉告诉林破军,就是这里。
他走到石楼前,脚步有些虚浮。抬手想要敲门,却发现那门扉上既无门环,也无拉手,光滑得如同整体浇筑。
他略一沉吟,取出了怀中的紫薇星钥。
玉符在微弱的晨光下,内里的紫芒似乎活跃了一些,与这石楼隐隐呼应。
他刚将星钥握在手中,面向大门,还未有任何动作——
“吱呀——”
沉重的木门,竟自行向内缓缓开启了一道缝隙,刚好容一人通过。门内一片昏暗,看不真切。
林破军没有犹豫,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
就在他踏入门口的瞬间,身后的木门又无声无息地合拢,将外界的光线和雾气彻底隔绝。
内部并非想象中的大厅,而是一条向下的、盘旋的石阶,两侧石壁上镶嵌着某种会自发光的乳白色石头,提供着微弱但稳定的照明。空气更加阴凉,那股檀香气味也浓郁了许多。
他沿着石阶向下,脚步声在狭窄的空间里被放大。石阶似乎通往山腹深处,走了几十级后,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圆形的石室,穹顶很高,绘着模糊的星图壁画。石室中央,摆放着一张简单的石桌,两个石凳。一个穿着深灰色布袍、身形消瘦、背对着他的身影,正站在石室另一侧,仰头望着墙壁上镶嵌的一幅巨大的、由无数细碎水晶和金属丝构成的复杂星象仪。星象仪缓缓自行转动,折射着壁灯的光芒,流淌着静谧而神秘的光晕。
那身影听到脚步声,缓缓转过身。
他看起来年岁不小,面容清癯,皱纹如同刀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清澈、深邃,仿佛倒映着整个星穹。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林破军身上,扫过他狼狈不堪的模样,最终定格在他手中那枚紫薇星钥上。
“你来了。”老者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比预计的,晚了些,也……狼狈了些。”
林破军心中一凛。对方似乎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您是观星楼主?”他稳住气息,沉声问道。
老者微微颔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伸手指了指石桌旁的凳子:“坐吧。你身上有伤,有‘影’的气息,还有……破军与星骸的味道。这一路,不易。”
林破军没有客气,走到石凳旁坐下,身体的疲惫几乎让他立刻就想瘫倒,但他强行挺直了脊梁。他将紫薇星钥放在石桌上。
“文曲指引我来此,寻找‘紫薇’。”他开门见山,“我的同伴生死未卜,情况紧急。”
观星楼主走到他对面坐下,目光依旧停留在星钥上,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玉符表面。那紫芒似乎雀跃了一下。
“星钥染血,非吉兆。”他轻声说,随即抬眼看向林破军,“紫薇,不在我这里。”
林破军心头一沉。
“那……”
“但我知道,祂在何处苏醒。”楼主打断了他,眼神变得悠远,“星流指引,紫薇之光,已于月前,在北境之巅亮起。只是光芒微弱,如同初生之婴,尚需引导,方能归位。”
北境之巅?林破军脑海中瞬间闪过地理概念,那几乎是这片大陆最北端、人迹罕至的极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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