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儿没有急于开口，先是抬手示意莫不为在客厅中央的真皮沙发落座，动作从容不迫。
她转身走向吧台，透明玻璃壶里的白水澄澈见底，倒在骨瓷杯里时发出轻细的声响。
随后，她双手将杯子递到莫不为面前，指尖轻触杯壁却不拖沓，接着才优雅地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脊背挺直，裙摆自然垂落，没有半分局促。
她抬眼时，目光清亮得像淬了光，嘴角先牵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莫先生误会了，‘指教’二字我可担不起。”
“我只是好奇，您明明不是来找人的，为何偏偏不让老总陪着视察？”
“前呼后拥的多有派头，您这样一个人四处走动，万一哪个员工眼拙冲撞了您，岂不是麻烦？”
话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讥诮，尾音落下时，她的视线仍牢牢锁在莫不为脸上，不肯放过他一丝表情。
“哦？对自己的洞察力，就这么自信？”莫不为指尖摩挲着杯沿，语气听不出喜怒。
唐婉儿只笑着点了点头，没再接话——她心里清楚，对方既然这么问，必然还有后话。
果然，片刻后莫不为又开口：“你刚才那番话，是关心我，还是在讥笑我？”
“都不是。”
唐婉儿轻轻摇头，笑意里多了几分了然，“这么说来，莫先生这是承认，自己就是新老板了？”
“没想到莫老板这么年轻，还手握如此财力，当真是深藏不露，我佩服佩服。”
她顿了顿，先前的轻松散去些许，语气变得认真起来，“莫总既然认了身份，不如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想必您对这家酒店已有几分了解，请问您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莫不为见她挑明，也不再隐瞒。
他放下水杯，眼神骤然一凝，语气郑重了许多：“既然被你看穿，我也实话实说——我就是这家酒店的新老板。”
“刚办完交接手续，我就独自下来转转，想看看实际的管理和服务水平。”
“虽然还没去客房部，但单看两个后厨的环境，还有服务人员的状态，已经给了我很大的‘惊喜’。”
“呵呵，莫总说笑了，那恐怕不是惊喜，是惊吓吧？”
唐婉儿一句话戳破，语气带着点无奈，紧接着追问，“莫总，我想知道，您对自己接手这家酒店，到底有什么感想或是看法？”
“你是酒店里的人，不应该比我更清楚吗？”莫不为反将了她一军，目光落在她脸上，想看看她的反应。
“莫总，酒店的情况我自然清楚，”
唐婉儿却没避开，反而笑着迎上他的视线，“我只是好奇您作为新老板的观点而已。”
莫不为此刻没打算用读心术——他想凭自己的直觉和眼光，看看眼前这个从容又敏锐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沉默片刻，忽然哑然一笑：“说起来也简单，三个字——‘脏、乱、差’，就能把这家酒店的管理问题全概括了。”
“对了，郑维平不是号称资深职业经理人吗？怎么能把一家四星级大酒店管成这副模样？”
听到“郑维平”的名字，唐婉儿的秀眉瞬间蹙了起来，声音也低了几分：“这家酒店前几年其实很红火，郑总那会儿管理得面面俱到，员工也都干劲十足。”
“可是从去年中旬开始，原本天天能见到的他，先是三四天露一次面，后来变成七八天，到现在更是十天半月见不到人影。”
“莫总，您说，这样怎么可能管好酒店？”
其实莫不为第一次见到郑维平时，就悄悄对他用了读心术——现在的郑维平，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一心扑在工作上的经理人了。
他看着唐婉儿紧锁的眉头，先开口问道：“你们知道他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吗？”
不等唐婉儿回答，莫不为便直接道出了真相，语气里没什么波澜，却字字沉重：“因为郑维平已经沦落成了赌鬼，而且，还是个瘾君子。”
“啊？这怎么可能？”
唐婉儿猛地睁大了眼睛，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紧了裙摆，声音里满是震惊，“不，不会的！郑总为人一直很正派，他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莫不为看着她难以置信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唐婉儿，当今社会，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他或许有难言之隐，也未必是一开始就想走歪路，但事实就是，他现在就是个扶不起来的瘾君子了。”
“呵呵……”
唐婉儿低笑一声，笑声里满是怅然，她抬手按了按眉心，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惋惜，“怪不得郑总突然像变了个人，原来是这样。”
“可他明明是个酒店管理奇才啊——他的管理理念多超前，不仅日常管理得严丝合缝，还总能精准地审时度势，抓准市场的风向。”
她顿了顿，目光飘向远处的落地窗，像是透过玻璃看到了过去的光景：“我当年就是被他亲自招聘进来的，正是他那套独特的管理理念，还有凡事亲力亲为的严谨态度打动了我，这才死心塌地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唉，人为什么这会善变呢？”一声轻叹落定，满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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