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干净又真诚，声音也轻柔悦耳，瞬间让莫不为因大堂经理而生的些许郁闷消散大半。
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微微颔首，目光不经意扫过女子胸前的工牌——“收银员 高晓雨”，随即温和地回应：“你好，小高。我想看看菜单，了解下菜品，可以吗？”
高晓雨依旧保持着微笑，耐心解释道：“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酒店大堂目前没有纸质菜单。”
“如果您想点餐，可移步到旁边的点菜区，那里有实物菜品展示和图文介绍，会有专属服务员用点菜器同步记录您的选择，信息会实时传送到吧台和后厨，非常方便。”
“先生，您如果愿意，我可以带您过去看看？”
“好，麻烦你了。”莫不为本就想直观了解菜品，当即点头同意。
两人刚走到点菜区入口，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莫不为回头，只见一名穿着深蓝色西装套裙、妆容精致的女子快步走来，正是酒店的大堂经理。
她一眼瞥见高晓雨正准备给莫不为介绍菜品，脸上的表情瞬间沉了下来，带着几分不屑与傲慢，径直走到两人面前，对着高晓雨呵斥道：“哎，高晓雨！别在这种穷酸客人身上浪费时间！”
“马上就到饭点上客了，吧台的活堆着呢，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耽误事！”
这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入莫不为耳中，让他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高晓雨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语气里多了几分隐忍：“王经理，我很快就好，就简单给这位先生介绍下点菜流程，不会耽误吧台工作的。”
“哼，最好是这样！”
王经理冷哼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过高晓雨，带着威胁的意味，“你上次就因为一点小事出错，这次再敢因私误公，这个月的奖金就别想拿了！”
说完，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莫不为，头也不回地扭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又刺耳，尽显张扬。
看着王经理远去的背影，莫不为的眉头彻底拧了起来，转头看向高晓雨，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小高，她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真会因为这点事扣你奖金？”
“身为大堂经理，她对待客人和员工的态度怎么这么差？”
高晓雨脸上的笑容褪去，露出一丝无奈，轻轻叹了口气：“唉，王经理眼里，客人是分三六九等的，总觉得穿着普通的客人消费能力不行，不值得费心招待。”
自从她五个月前接任大堂经理，对客人态度敷衍，不少老主顾都不愿意来了，我们大堂的营收每个月都在下滑，大家心里都清楚原因，可也没办法。”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谁让她上边有人撑腰呢，听说和酒店的副总沾点亲戚关系。”话里的委屈与不甘，溢于言表。
莫不为闻言，心中一动，反倒来了兴趣，话锋一转，换了个轻松些的语气问道：“冒昧问你个问题，你要是不想说也没关系。你大学是学什么专业的？怎么会选择来这里做收银员呢？”
“嗨，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高晓雨释然一笑，语气轻快了些，“我大学学的就是酒店管理专业，去年毕业之后，想着找个对口的工作积累经验，就来这家酒店应聘了。”
她似曾回忆:“一开始做了半年服务员，熟悉了前厅流程，半年前才转岗做的收银。”
莫不为了然点头，又追问道：“这么说来，你对餐饮部前厅的各项工作，应该都挺熟悉的？”
“那是自然。”
提到专业相关的事，高晓雨眼里闪过一丝自信，“从客人接待、菜品介绍到收银结算，每个环节我都亲自上手做过，流程和细节都门儿清。”
“既然你对工作这么熟悉，也清楚大堂经理的问题会影响酒店营收，进而影响你们的收入，为什么不联合其他员工，向高层反映呢？”
莫不为不解地问。
高晓雨脸上的自信瞬间黯淡下去，苦笑着摇了摇头，声音里满是无奈：“先生，我之前就试着匿名向总部反映过她的问题，结果不知道怎么被她察觉了，转头就找了个‘服务态度不够热情’的由头，扣了我一百块奖金。”
“她还私下警告过我，要是再敢多事，直接就让我卷铺盖走人。现在找份对口的工作不容易，我也只能先忍着了。”
莫不为与高晓雨简单寒暄几句，便示意她先去吧台忙活，自己则踱步在菜品展示区。
冷藏柜里整齐码放着几十种半成品菜，水晶虾饺、黑椒牛柳、蒜蓉扇贝……虽看着色泽鲜亮、种类繁多，但因都是预处理过的成品，完全看不出新鲜度和制作细节。
“味道才是菜品的灵魂。”
莫不为暗自思忖，光看卖相如同雾里看花，根本辨不出好坏。
他目光扫过点餐区，发现无人，猫着腰从后厨通道的侧门溜了进去。
刚推开门，一股混杂着油污、腥膻和变质食材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莫不为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
眼前的景象更是让他惊得驻足——地面上污水横流，塑料袋、烂菜叶随意丢弃，还散落着未清洗的土豆、胡萝卜，几筐活蹦乱跳的水产品泡在浑浊的水里，旁边的铁盆里堆着带血的鸡鸭内脏和猪排骨，血水顺着盆底缝隙滴落在瓷砖上，结出深色的印记。
后厨里十几个厨师各司其职，却毫无章法。
切菜的厨师面前，案板上堆满了食材碎屑，刀刃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肉末；杀鱼的师傅直接在地上处理活鱼，鱼鳞和血水溅得到处都是；摆盘的学徒随手抓起抹布擦拭盘边，那抹布黑得发亮，一看就是许久没清洗过。
原本该锃亮的不锈钢灶台，此刻被厚厚的油垢覆盖，火苗从灶眼窜出时，还带着黑色的油烟。
厨师们的工作服更是惨不忍睹，领口和袖口沾满油污，有的甚至能看到明显的污渍，十几个人里，只有三四个戴了厨师帽，其余人的头发随意露在外面，还有人边切菜边用手挠头。
莫不为正看得心惊肉跳，身后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胖子走了进来，这人敞着厨师服的领口，肚子鼓鼓地撑起衣襟，嘴里叼着一支点燃的香烟，烟灰时不时落在衣服上，脸上挂着几分得意的慵懒，走路一步三晃，活像个刚打完胜仗的军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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