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徵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他寸步不离鹿宁,目光如扫描般掠过船上每一个可疑的细节。
平日沉浸书海、推演经义的聪颖头脑,此刻全然调动起来,用于剖析眼前诡谲的局势。
船上除了用来混淆视线的普通人,剩下的就是那些练家子。
幕后的领头人尚未出现,但二把手他已经认出。
几乎所有伪装成仆从的人,都曾以各种方式与他有过接触。
面上虽是恭敬,但那瞬间的眼神交汇与下意识的身体姿态,分明是与上峰打交道时才有的反应。
能被官府如此严阵以待、设下重兵埋伏的,绝非寻常毛贼。
鹿宁从他紧绷的侧脸和警惕的姿态中,感受到了山雨欲来的压抑。
夜幕如一块巨大的墨蓝色绒布,缓缓覆盖了整条大江。
船上点起了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白日的喧嚣渐渐沉寂,大部分乘客都已回到各自的舱房休息,甲板上只剩下值夜的船员和几个难以入眠、还在小声交谈的乘客。
谢徵和鹿宁分到一间狭小的客舱。
一盏昏暗的油灯挂在壁上,成为唯一的光源。
空间逼仄,只有一张窄床和一张固定的矮桌,空气里弥漫着木材、江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油腥味。
鹿宁垂着眼,坐在床沿,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谢徵则靠门站着,目光偶尔扫过舱门外走廊的动静,大部分时间则落在鹿宁身上。
“阿姐,你睡床上,我打地铺。”谢徵打破沉默,声音在狭小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今晚应该无事。”
鹿宁见他想要守夜:“我陪你。”
“不用,你先歇息。”谢徵故作轻松,“也许只是我多想。”
“夜晚冷,你盖个被褥。”
鹿宁知道拗不过他,低声妥协,从行李中拿出备用的铺盖。
就在这时,舱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江水声掩盖的脚步声。
谢徵眼神一凛,迅速对鹿宁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吹熄了油灯。
舱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水光。
鹿宁几乎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动静。
谢徵悄无声息地贴近舱门,透过门板的缝隙向外窥视。
黑暗中,他看到一个鬼祟的黑影正蹲在不远处那堆盖着油布的货物旁,动作极快地在检查着什么,随即又像鬼魅般迅速离开,消失在走廊尽头。
不是商人、船员、仆从,是船客。
半夜不睡,检查别人的货物干什么?
谢徵重新点亮油灯,脸色在跳跃的光线下显得有些阴沉。
鹿宁从他脸上大概猜出了什么,但没泄露自己的害怕,而是等谢徵给自己解释。
“阿姐,我们可能上了一条贼船。”谢徵压低声线,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平静。
“或者,更糟,这是一条被贼盯上的船,甚至可能是……”他顿了顿,没把“官府的诱饵”这个猜测说出口,怕吓坏她。
然而,他的欲言又止,反而让鹿宁于危机中生出一种异样的平静。
既然危险已然迫近,慌乱无用,唯有设法应对。
“二郎,依你之见,我们该怎么办?”
“你不会浮水,我幼年会一些,但这么多年没有下河,估计勉强自保,到时候你跟紧我。”
见鹿宁已经想到要带他跳船了,谢徵失笑,紧张的情绪稍微松弛了些。
“阿姐。”他语气里带上了一点无奈的暖意。
“我在书院也非只知死读书。师长要求严格,六艺之中,射、御之外,强身健体的武艺也未曾松懈。”
“虽不及高手,但足以拿起武器,护住你我周全。”
谢徵根据打听的航道信息与可能险要之处,推测第一夜袭击的可能性不大。
“但明日,或是后日,船行至更偏僻水域时,便难说了。”
翌日,谢徵寻了一个看似偶然的机会,接近了那位他认定的二把手。
伪装成商队管事的赵捕头。
谢徵先行一礼:“打扰管事,晚生是义陵府人,名谢徵,此行赴京赶考,凑巧与管事同船。”
“原来是天子门生。”赵捕头作势拱手,“赵某在此预祝谢小兄弟路途顺利。”
“但愿如此。”两人客套完,谢徵开门见山。
“只是晚生观贵号这批货似非凡品,一路需得如此谨慎?昨夜又见有数人举止鬼祟,像是在暗中窥伺,恐怕并非良民,管事还需多加提防才是。”
话音一落,赵捕头眸光骤然一冷。
谢徵仿佛不曾觉察,只是抱拳再言:“晚生别无他意,只因携家姐同行,心中惴惴,才斗胆禀告,望管事多加提防,务必确保万全。”
赵捕头挥退左右,压低声音:“你果真看见了什么?”
谢徵点头,将昨夜所见逐一详述。
听完他的话,赵捕头面色凝重,低声道:“怕是船上混入了水匪的内应。”
所以此次出行,他们早就给那翻江蛟暴露得一清二楚。
想到如此,他当即拍案:“好胆!”
谢徵看赵捕头怒气上头,询问了他几个关键问题。
“如今对水匪配置的了解多少?”
“官府的应对方案是什么,是否暗中有支援?”
“安济号上的人员配置,武夫多少,百姓多少?”
几个问题得到答案后,他给赵捕头出了一个主意。
“晚生不才,如今有一法子,可减少损失。”
他拿出地图指出一地。
“翻江蛟为人狡猾,此次劫银,恐怕蓄谋已久,他们估计在此地下手,若是得手后再放一把火,船上的人无法逃走,就算事后调查,估计也按沉船处置。”
“如果绕水路去漓江府,途中官船、商船增多,可获取支援,来一次瓮中捉鳖。”
两人闭门商议许久。
夜晚,风浪渐急,船员提醒各船客闭门。
底舱里,赵捕头收到了了望船员用特定灯语传来的信号。
发现不明小船尾随。
在船外漆黑的江面上,数条没有点亮任何灯火的小船,正如嗜血的鲨鱼,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安济号”庞大的船身。
水匪们口中衔着短刀,眼中闪烁着贪婪与凶光,准备好了钩锁。
翻江蛟站在当先的船头,看着眼前如同巨兽般的大船,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容。
他缓缓举起了手。
时机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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