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浓雾依旧如厚重的灰色幔帐,笼罩着死寂的落星泽。窝棚内,最后一小堆柴火燃至尽头,余烬散发着苟延残喘的红光,映照着三张神色凝重的面孔。
泽叔早早醒来,将那把磨得锃亮的药锄紧紧捆在身后,又将那根曾救命的坚硬树枝削尖了些,权作拐杖兼防身的武器。他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那条伤腿,绑腿扎得紧实,虽然行走间仍会传来阵阵钝痛,但已能支撑。
墨辰极与云昭蘅也已准备停当。粗糙的粗布衣物掩去了原本的痕迹,冷灰遮掩了过于出众的肤色与眉眼,使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两个逃难途中饱经风霜、沉默寡言的兄妹。唯有那双眼睛,沉静锐利如昔,在昏暗的棚内偶尔闪动,泄露着不凡的内里。
泽叔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想最后确认什么,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他走到窝棚角落,将最后小半块硬如石头的糠饼掰成三份,默默分食。这是最后的口粮。
沉默地吃完这简陋的早餐,泽叔深吸一口带着浓重潮气的空气,率先站起身,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冰冷湿润的雾气立刻涌入,带着泽地特有的腐朽气息。能见度不足十步,四周枯死的芦苇和怪树在雾中影影绰绰,如同蛰伏的鬼魅。
“跟紧。”泽叔哑声吐出两个字,拄着树枝拐杖,一步一瘸地踏入了浓雾之中。
墨辰极与云昭蘅紧随其后。墨辰极刻意放缓了步伐,调整着呼吸,感受着体内伤势在移动间的反馈。左臂矩骸安静蛰伏,仅残留一丝微温,右臂的晶痛也因这几日的调养和甘薯灵蕴而略有减轻。云昭蘅则微微闭目,调动那微弱的蛊灵感知,如同无形的触须探入雾中,警惕着可能存在的危险,同时模糊地感应着泽叔前行的方向。
路途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地面湿滑泥泞,暗藏坑洼。泽叔凭着记忆在前引路,不时需要停下辨认方向,或用树枝探试前方看似平整实则可能是致命沼眼的区域。每步都需小心翼翼。
墨辰极沉默地观察着泽叔的每个动作,记忆着他辨认路径的方法:某处特定形状的枯树、一片颜色稍异的苔藓、水流细微的声响变化……这些都是老猎户用生命积累的经验。他也注意到,越往外走,雾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死气和污浊灵蕴似乎略有减弱,但另一种属于“人”的痕迹开始出现——被踩倒的荒草、丢弃的破烂杂物、甚至偶尔可见的、早已熄灭多时的篝火残迹。
途中,他们经过一片相对干燥的高地。泽叔示意休息。就在这时,墨辰极目光一凝,落在高地边缘一株半枯的老树根部。那里,嵌着一小块不起眼的、暗沉无光的金属碎片,边缘有着熟悉的、绝非自然形成的几何断裂痕!
曜铁!又一碎片!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假装系紧鞋带,手指快速而隐蔽地触碰了一下那碎片。
左臂矩骸瞬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悸动,比感应泽叔那块时微弱得多,却清晰无误!
他没有试图挖掘,只是将位置牢牢记住。这些散落的碎片,如同路标,无声地诉说着“墟烬”的痕迹,指引着某个未知的方向。
休息片刻,继续前行。雾气似乎永无止境,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只有泽叔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和越来越频繁的停顿,提醒着路途的漫长与体力的消耗。
突然,走在前面的泽叔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身体瞬间紧绷,侧耳倾听。
墨辰极与云昭蘅也立刻停下,屏住呼吸。
浓雾深处,隐约传来模糊的人声!还有车轮碾过泥地的咕噜声!
泽叔脸色一变,急忙拉着两人蹲下身,藏匿在一簇茂密的、带着尖刺的枯灌木之后。他眼中充满了警惕,甚至是一丝恐惧,压低声音急促道:“…税吏…或是…兵痞…莫出声!”
气氛瞬间紧张到极点。
声音越来越近。听得更清楚了,是几个男人粗嘎的抱怨声,中间夹杂着鞭子抽打的脆响和一声压抑的痛哼。
“……催催催!就知道催!这鬼天气,这破路,能快得了吗?”“少废话!完不成份额,你我都得去挖矿!”“妈的,这几个老家伙都快走不动了,要不……”“闭嘴!拉回去还能顶个数!死了就真没用了!”
透过灌木的缝隙,隐约看到一队人影从雾中缓慢走来。是几个穿着脏污号褂、手持皮鞭的差役,押解着十来个被绳索串在一起的男女。那些人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绝望,如同行尸走肉。队伍最后还有一辆破旧的驴车,车上堆着些麻袋,似乎还有一两个蜷缩着的人影。
是昶廷押送壮丁或是征缴物资的队伍!
泽叔的手死死攥着树枝,呼吸粗重,眼中燃烧着无声的愤怒与痛苦。墨辰极与云昭蘅亦是心头沉重,直观地感受到了这“昶末乱世”的残酷压榨。
队伍缓慢地从他们藏身不远处经过,并未发现他们。那压抑的哭泣和斥骂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浓雾的另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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