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林，位于鳞渊村与锈刃会势力范围的缓冲地带。
这里曾是繁茂的林地，如今却只余下大片扭曲焦黑的树干，如同伸向灰蒙天空的绝望手臂。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腐败和淡淡硫磺的混合气味，地面松软而泥泞，踩上去会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
空间在这里显得有些滞涩，偶尔会有细微的、肉眼难辨的波纹荡漾，是混沌区能量逸散造成的微弱影响。
李安独自一人站在林边一片相对开阔的空地上，身披一件不起眼的灰色斗篷，兜帽遮住了他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巴。
他看似放松地站立，但右臂微微绷紧的肌肉和隐藏在斗篷下、紧握着流水短剑剑柄的左手，都暴露了他内心的警惕。
他没有带红雅。
一方面，红雅需要留守鳞渊村，照看伤员并维持自然之心玉佩对村落的微弱庇护。
另一方面，与“毒牙”扎克这种人的会面，带着治疗师反而显得软弱。
他必须展现出足够的实力和自信。
约定的时间将至，林地深处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不止一人。
很快，几道身影从枯木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为首者正是“毒牙”扎克，他同样穿着便于行动的皮甲，外罩一件深色斗篷。
他身后跟着四名精悍的护卫，眼神锐利，手始终按在腰间的武器上，站位隐隐呈扇形，将扎克护在中心，同时也封住了李安可能的退路。
“李安阁下？”扎克在距离李安五步远的地方停下，三角眼上下打量着李安，目光在他缠着布条的右臂和空荡荡的左眼处略微停留。
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真是……年轻。”
“扎克先生。”李安的声音透过兜帽传出，平静无波，“时间宝贵，我们直入主题。”
扎克咧了咧嘴，露出被烟草熏得发黄的牙齿，像极了毒蛇吐信：“爽快。你的‘礼物’，我收到了。”
“品质确实不错。那么，你大费周章约我出来，想怎么‘合作’？”
“霍格继续当权，锈刃会只会走向灭亡，成为吞噬教派的炮灰。”
李安开门见山，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你需要资源和力量取代他，而我，需要锈刃会暂时停止对星辰阁的敌意，并且……在某些时候，提供一些‘便利’。”
“便利？”扎克挑眉，“比如？”
“比如，关于吞噬教派在附近区域的动向。”
“比如，提赛列巡逻队的换防规律。”
“比如，在某些特定情况下，借道锈刃会控制的区域。”
李安缓缓说道，“作为回报，我可以向你稳定提供一定数量的、经过初步提炼的沼铜锭，品质不低于你看到的那块样本。
并且，在你需要的时候，以优惠价格为你和你的亲信，定制武器装备。”
扎克的三角眼微微眯起，心中快速盘算。
沼铜矿的稳定供应，对他积累财富、拉拢人心至关重要。
定制武器装备，更是能直接提升他麾下的战斗力。而李安要求的，并非直接参与锈刃会内斗，更多是情报和有限的通行权，听起来风险可控。
这确实是一份他难以拒绝的“礼物”。
“听起来很诱人。”扎克没有立刻答应，反而话锋一转，“但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利用我对付霍格，然后过河拆桥？”
“或者说，你哪来的自信能稳定提供沼铜矿？”
“据我所知，你们之前的开采，似乎并不顺利。”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李安的右臂。
李安心中凛然，扎克果然知道了矿洞出事的部分情报，看来锈刃会在鱼人部落附近也有眼线。
“自信来源于实力和 necessity（必要性）。”
李安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我们双方都有共同的、更危险的敌人，吞噬教派。
在解决他们之前，内耗对谁都没有好处。
至于沼铜矿的来源，我自有办法，这就不劳扎克先生费心了。
你只需要确认，交易是否能达成。”
他抬起左手，从斗篷内取出一个小布袋，抛给扎克。
“这是第一批‘样品’，五十斤初步提炼的沼铜锭。算是我的诚意。”
扎克接过布袋，入手沉甸甸的。
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切割整齐、泛着幽蓝金属光泽的锭块，能量波动纯净而稳定。他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迅速将布袋收起。
“好！”扎克终于下定了决心，“你的条件，我原则上同意。”
“具体细节，我们可以再议。”
“霍格那边，我会想办法牵制。”
“但丑话说在前头，如果你提供的货物出了问题，或者让我发现你背后搞小动作……”他眼中寒光一闪，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彼此彼此。”李安淡淡道，“合作的基础是互利，背叛的代价，我们都清楚。”
就在这时，李安忽然感到一阵极其微弱的心悸，仿佛被什么冰冷的东西扫过。
他下意识地抬眼，望向枯木林深处那片最为浓重的阴影，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几根扭曲的枯枝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是错觉吗？还是……
扎克似乎并未察觉异常，他达成了初步目的，心情不错，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提醒你一句。”
“提赛列那边最近动作有点怪，他们的星界观测站扫描频率增加了，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你们……小心点。”
说完，他不再多留，带着手下迅速退入了枯木林的阴影中，消失不见。
李安站在原地，眉头微蹙。
扎克最后那句提醒，是出于“盟友”的善意，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试探和警告？
提赛列加强扫描，是因为混沌矿洞的异常能量波动，还是……已经注意到了星辰阁的存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丝源自灵魂的麻痹感似乎又清晰了一点。
矿洞里的那个东西，就像一个定时炸弹。
与“毒牙”的合作，如同一场走钢丝表演，下方是万丈深渊。
他必须尽快利用这短暂的喘息之机，提升星辰阁的实力。
他转身，准备离开这片令人不安的枯木林。
就在他迈步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远处一株焦黑枯树的顶端，空间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
仿佛一滴墨水落入清水，瞬间又恢复了原状。
李安的心脏猛地一缩。
不是错觉。
那个来自混沌深处的凝视，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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