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骑在分配给自己的战马上,裹紧了身上略显厚重的戎装,仍觉得那带着沙砾的寒风直往骨头缝里钻。他眯着眼,望向那座在漫天尘沙中若隐若现的城池。
肃州,这座扼守西北咽喉的雄关巨镇,如同饱经战火洗礼的巨兽,沉默地匍匐在苍茫天地之间,城墙上的刀痕箭孔无声诉说着往昔的惨烈。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独特的、难以言喻的气息——是尘土、是烽烟残留的焦糊味、是牲畜的膻臊,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这气息与京畿的脂粉香、梨香院的墨香、吏部衙门的陈纸味截然不同,它粗粝、沉重,带着死亡与生存交织的原始张力。
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肃杀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城门缓缓开启,大军如同一条疲惫的钢铁洪流,涌入肃州。
街道两旁,稀疏的百姓驻足观望,他们的脸上刻着风霜与贫瘠,眼神中透着长年战乱磨砺出的警惕与麻木。
偶尔能看到衣衫褴褛的难民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这支新来的军队,仿佛在问:你们,又能守多久?
宝玉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他想起了玉泉县那些惨死的百姓,想起了赵铁柱临死前的控诉。
文书上的“生灵涂炭”四个字,此刻化作了眼前活生生的苦难图景。这肃州城,远比他想象的更加破败,也更加沉重。
“吏部考功司员外郎贾瑛!” 一声洪亮的点名打断了宝玉的思绪。
一名威国公亲兵策马而来,声音在风中清晰有力,“大帅有令:着你即刻前往‘锐字营’驻地报到,归属奋威将军周镇麾下,任参军之职!不得延误!”
“锐字营?奋威将军周镇?” 宝玉心中一凛,连忙拱手:“末将领命!”
锐字营的驻地安排在肃州城西一处相对开阔的校场旁,营盘扎得颇为齐整,虽也透着边关的粗粝,但比起沿途所见其他营寨,明显多了几分肃杀与精悍之气。
空气中弥漫着汗味、皮革味和兵器擦拭油的味道。
宝玉被引至主帐外,恰好遇见一队士兵操练归来。
为首军官身材魁梧,面容黝黑,眼神锐利如鹰,正厉声训斥着一名步伐稍慢的士兵:“……在锐字营,腿脚就得给老子利索点!战场上慢一步,丢的就是命!
今日训练量加倍!再有下次,军棍伺候!” 那士兵汗流浃背,连声应诺,不敢有丝毫怨怼。
引路亲兵低声道:“贾参军,那位便是周镇将军。”
宝玉心中暗赞:好一个治军严明的悍将!他整了整衣冠,深吸一口气,步入主帐。
帐内陈设简单,一张巨大的西北舆图几乎占据了半面帐壁。
奋威将军周镇正背对着门口,凝视图上某处,宽阔的肩膀如同山岳。听闻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
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刻,鬓角已染霜华,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刚毅与久经沙场的沉凝。
他上下打量了宝玉一番,目光平淡,并无轻视,也无亲近,只有一种审视的锐利。
“末将贾瑛,奉大帅之命,前来报到!参见周将军!” 宝玉躬身行礼,姿态恭谨。
周镇点了点头,声音低沉有力,带着金铁之音:“贾参军,不必多礼。
大帅既将你派至我锐字营,便是袍泽。战场谋略还得多仰仗您。
不过军中不比京中衙门,讲究的是令行禁止,生死与共。
你初来乍到,多看,多听,多学。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纸上谈兵无用,活下来,能杀敌,才是本事。“
话语直白,甚至有些生硬,却透着一股军人的实在。
“末将谨记将军教诲!” 宝玉肃然应道。他能感受到周镇话语中的分量和期许,虽然严格,却是一种务实的接纳。
当夜,在分配给自己的那间简陋得仅有一床一桌一凳的营房里,借着昏黄油灯的光晕,宝玉铺开信纸。
墨迹在粗糙的纸面上晕开,他提笔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并非畏惧,而是胸中激荡的情绪难以平复。
致林妹妹:
妹见字如晤。兄已安抵肃州。此间风物,与京中大异。
城高池深,然疮痍满目,民生凋敝,士卒面有风霜,眼神如铁。
朔风如刀,黄沙扑面,呼吸间皆带烽火之气。
兄初入军营,归属奋威将军周镇麾下,任参军之职。周将军治军严整,威仪深重,兄当尽心竭力,不负此身戎装。此去前路艰险,然‘持戈卫道’之志未改分毫。
边关冷月,常念旧馆竹影。望妹珍重自身,勿以兄为念。兄必‘持正守心’,待归期。
致父亲、母亲大人:
父母大人膝下敬禀:儿已平安抵达肃州,一切安好,万勿挂念。
现于奋威将军周镇麾下任参军,军务初理,诸事繁杂。
周将军乃军中宿将,儿当虚心求教,恪尽职守。
边关虽苦,然将士同心,儿自当谨慎周全。唯望二老善自珍摄,勿以儿为忧。肃州城坚,儿亦会小心在意。余容后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红楼梦重生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红楼梦重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