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骧卫是皇帝亲军,万历年间被裁撤,但许多旧将仍念旧主。若以太上皇之名召集,确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万历皇帝沉默了许久。檀香缭绕,殿内一片死寂。
最终,他轻叹一声:“方卿,你可知当年朕为何要禅位?”
方从哲一愣。
“不是因为郑贵妃下毒,也不是因为太子逼宫,”万历皇帝目光悠远,“而是因为朕看明白了——这大明的病,已入膏肓。再不治,便要亡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向文华殿方向:“赵宸的手段是激烈,新政是冒险,但……他是在治病。朕当年若能像他这般果决,又何至于让江山糜烂至此?”
“陛下!”方从哲跪倒,“您怎能长他人志气……”
“方卿,”万历皇帝转身,眼神复杂,“你反对新政,真是为了江山社稷?还是为了……你方家那一千二百亩隐田?”
方从哲如遭雷击,瘫坐在地。
“回去吧。”万历皇帝挥挥手,“告诉那些人,朕已是方外之人,不问世事。至于腾骧卫旧部……让他们安生过日子吧。这江山,交给年轻人去折腾。”
“陛下!三思啊!”
“退下。”
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方从哲老泪纵横,重重叩首,踉跄退去。
殿内重归寂静。
万历皇帝重新坐下,捻动念珠。许久,他低声自语:
“常洛,赵宸……这担子,重啊。”
“但你们选的这条路……或许是对的。”
窗外,春雪消融,枝头已绽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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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三月二十。
福州造船厂,一派热火朝天。巨大的船坞内,三艘新式战舰的龙骨已经铺设完成。这种被赵宸命名为“镇海级”的战舰,长十八丈,宽三丈五,三层炮甲板,设计载炮三十六门,航速可达九节。
宋应星站在船坞旁的高台上,手持图纸,指挥着数百名工匠忙碌。这位格致院主事如今常驻福州,亲自督造。
“宋先生!”一名工匠跑上来,“南洋运来的‘铁力木’到了,正卸货!”
铁力木是南洋特产,木质坚硬如铁,是造船的绝佳材料。自满剌加战后,南洋诸国态度转变,贸易航线迅速打通,这些以往难得一见的珍贵木材,如今源源不断运来。
“好!”宋应星精神一振,“立刻检验,合格的即刻用上!”
与此同时,泉州军器局。
徐光启站在试验场,面前是一门刚刚铸成的舰炮。这炮比传统的佛郎机炮轻三分之一,炮身镌刻着螺旋膛线——这是格致院反复试验后的成果,可大幅提升射程与精度。
“装药——放!”
“轰!”
炮口喷出火焰,三里外的靶船应声碎裂!
“成了!”徐光启激动得胡须颤抖,“速射舰炮,成了!立刻将图纸送往福州、广州分厂,依样铸造!”
而广州城,市舶司衙门前,排起了长龙。
富商巨贾们手持银票,争相认购“泰昌元年海防债券”。告示上白纸黑字:年息五分,以市舶司税收为抵,五年还本付息。更有大明户部鲜红大印作保。
“我认购五万两!”
“我十万!”
“让让,我徽州盐帮,认购三十万两!”
仅仅一天,首批二百万两债券销售一空。市舶司提举笑得合不拢嘴,连夜将账册送往北京。
海疆之南,满剌加港。
陆绎站在修复的城墙上,望着港口内停泊的十二艘大明战船——那是俞咨皋从福建调来的第一批援军。更远处,暹罗、占城、爪哇的船只也陆续抵达,桅杆如林。
“镇抚使,”陈岩走来,“葡萄牙使者到了,在议事厅。”
陆绎转身:“走,去见见。”
议事厅内,一名金发碧眼的葡使傲然站立,身后跟着两名护卫。他是从果阿紧急赶来的,带着里斯本宫廷的愤怒。
“大明将军,”葡使操着生硬的汉语,“我代表葡萄牙国王陛下,提出严正抗议!你们在‘鬼喉’使用魔鬼武器,违背文明战争法则!必须赔偿我国损失,并交出凶手!”
陆绎在主位坐下,淡淡道:“魔鬼武器?你是说……大海?”
葡使一窒。
“至于赔偿,”陆绎冷笑,“贵国无端侵略我大明藩属,围城月余,杀我侨民,这笔账又怎么算?”
“你——!”
“回去告诉阿尔贝托,”陆绎起身,居高临下,“若想再战,大明奉陪。若想和谈……带着诚意来。”
他挥手:“送客。”
葡使脸色铁青,愤然离去。
陆绎走到窗前,望向西方海天交界处。他知道,和平不会太久。葡萄牙的报复,随时可能到来。
但这一次,大明已做好准备。
他摸了摸怀中那块已有裂纹的黑色石板,轻声道:
“三宝太监,您的遗志,我们……正在实现。”
海风吹过,带来咸腥的气息,也带来远洋的气息。
一个属于海洋的时代,正在缓缓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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