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正月二十一,开封城。
雪后初晴,阳光照在城北大仓连绵的粮囤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刘孔昭披着狐裘站在仓楼上,望着城外正在拔营南撤的江南私兵,脸上没有半分喜色。
八千私兵,围城七日,死伤千余,终究还是退了。
不是打不过,是不敢打——三天前,崇祯的圣旨传到徐州,削去了镇江伯、临淮侯等六家勋贵的爵位,押解进京候审。主谋都被拿了,这些私兵自然树倒猢狲散。
“伯爷,清点完毕。”亲卫统领上前禀报,“七日守城,阵亡一百二十七人,伤三百余。消耗箭矢五万支,火药八百斤,‘万人敌’用去四十三枚。粮草……粮草无损。”
刘孔昭点点头,目光却落在仓楼下那些阵亡将士的遗体上。一百二十七具,盖着白布,排成整齐的队列,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他们都是南京守备军的精锐,跟着他从江南到开封,原本以为只是押运粮草的轻松差事,却把命丢在了这黄河边的冰天雪地里。
“厚葬,抚恤加倍。”刘孔昭声音低沉,“阵亡者的家眷,诚意伯府养一辈子。”
“喏。”
亲卫统领退下后,楼梯又传来脚步声。张世泽一身便装走上来,肩上的伤还未痊愈,但步履稳健。
“伯爷辛苦。”张世泽拱手。
刘孔昭转身还礼,苦笑道:“辛苦什么?不过是守城七日,比不得公爷关外血战、京城擒凶。只是……这一百多条人命,本不该丢的。”
张世泽走到仓楼边,望向城外正在南撤的私兵队伍。那些士兵垂头丧气,旗帜歪斜,全然没有来时的骄狂。
“江南勋贵,盘踞百年,尾大不掉。”他缓缓道,“陛下借此次机会削爵夺权,虽会激起反弹,但长远来看,利大于弊。这些将士……算是为国捐躯。”
“为国捐躯?”刘孔昭摇头,“他们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打这一仗。镇江伯告诉他们,是北上‘勤王’,清君侧。他们信了,所以他们死了——死得糊里糊涂。”
张世泽默然。
这就是勋贵私兵的悲哀。主家一声令下,就得提刀上阵,不问对错,不问是非。死了,是一笔抚恤银;活着,继续为主家卖命。
“公爷此来,不只是为了慰劳吧?”刘孔昭换了个话题。
“奉旨巡查粮草。”张世泽从怀中取出圣旨,“陛下有令,这三百余万石粮草,一半运往山海关,补充关宁军储;一半留在开封,以备河南灾荒。转运事宜,由伯爷全权负责。”
刘孔昭接过圣旨,看罢,眼中闪过讶异:“全给我?兵部、户部那边……”
“陛下说了,此事不经过六部,直接由诚意伯办理。”张世泽压低声音,“周党虽除,但朝中还有他们的余党。粮草事关边关命脉,不能再出差错。”
“明白了。”刘孔昭重重点头,“请公爷转告陛下,臣必不负所托。”
两人又聊了几句关外局势、京城近况,张世泽便告辞下仓楼。走到门口时,他忽然转身:“伯爷,还有一事。”
“公爷请讲。”
“李自成……跑了。”
刘孔昭一愣:“曹变蛟将军不是围住了吗?”
“围是围住了,但前天夜里,李自成率四百残部从北面陡崖突围,摔死冻死大半,但李自成和几十个亲信……不见了。”张世泽眉头紧锁,“曹将军正在搜山,但太行山太大,又是寒冬,恐怕……”
刘孔昭倒吸一口凉气。
李自成。这个名字在崇祯朝的奏报上出现过无数次。高迎祥死后,他就成了流寇中最大的一股。虽然现在只剩几十人,但这个人……太能活了。
“公爷觉得,他会去哪?”
“往北,进蒙古。”张世泽望向北方,“只有那里,官军才不好追。也只有那里,他才能重新招兵买马——蒙古各部与大明虽有和约,但私下收留几个汉人流寇,不是难事。”
刘孔昭脸色凝重起来。
如果李自成真逃进蒙古,与鞑靼人勾结,那关外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局面,恐怕又要生变。
“陛下知道吗?”
“知道。”张世泽点头,“所以陛下命我开春后出关,清剿科尔沁周边不臣部落的同时……也要找到李自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两人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沉重。
大明这艘船,刚渡过周党谋逆的惊涛,前面还有更多的暗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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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洛阳,福王府。
比起北京城的肃杀、开封城的紧张,洛阳城沉浸在年节的喜庆里。尤其是福王府,张灯结彩,丝竹不绝,仿佛外面的风雪、战乱、朝堂争斗,都与这里无关。
福王朱常洵坐在暖阁的虎皮椅上,今年四十有三,胖得像个球,三层下巴叠在锦绣蟒袍上,眼睛被肥肉挤成两条缝。他左手搂着个十六七岁的侍女,右手端着琉璃杯,杯里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殷红如血。
“王爷,京城来消息了。”王府长史躬身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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