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鹰岩绝顶，并非想象中的平坦山脊，而是一片怪石嶙峋、杂树丛生的斜坡。昨夜攀爬的惊心动魄耗尽了两人大部分体力，更兼山巅寒风凛冽，即便天色渐明，也驱不散那刺骨的湿冷。
云烬和苏瑶在避风的巨石后寻了一处稍干的地面，背靠岩石坐下，都感到一阵脱力后的虚浮。云烬解开手上浸血的布条，伤口边缘已经有些发白，好在没有持续流血。苏瑶强打精神，从药篓里取出干净的布条和之前准备的、有消炎止血功效的药粉，重新为他仔细包扎。
“幸好没伤到筋骨。”苏瑶轻声说着，动作轻柔，眼中带着心疼。
“嗯，休息一下就好。”云烬点头，目光却已越过眼前乱石，投向下方更广阔的落霞山脉腹地。晨雾如乳白色的潮水，在山谷林间缓缓流淌，遮蔽了大部分景象。只能隐约看到近处墨绿色的林海，以及更远处几座如剑般刺破雾层的青灰色山尖。山脉走势比想象中更为复杂，沟壑纵横，断崖处处，全然没有一条像样的路径。
两人分食了最后一点干硬的饼，就着岩石凹陷处积存的、冰冷的雨水润了润喉咙。体力稍有恢复，便不敢再多耽搁。此地虽然摆脱了望山镇的直接威胁，但并非久留之地，食物和饮水的短缺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我们得找路下山，进入腹地，同时寻找水源和食物。”云烬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仍旧酸痛的手臂，背起星烬剑。剑身传来熟悉的沉重感，在这荒凉的山巅，似乎又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质感。
他们沿着绝顶边缘小心下行，寻找相对和缓的坡面。下山的路比攀岩好走一些，但依旧陡峭湿滑，布满了松动的碎石和盘根错节的藤蔓荆棘。云烬手持短匕在前面开路，劈砍挡路的枝条，苏瑶紧随其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越往下走，林木越发茂密。参天古树遮天蔽日，树干上缠绕着厚厚的苔藓和藤类植物，地面上堆积着不知多少年月的腐叶，踩上去松软无声，散发出潮湿的泥土和腐朽气息。光线变得昏暗，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厚厚的树冠洒下。空气异常沉闷，弥漫着一种类似草药、又混合着淡淡腥气的古怪味道。
苏瑶对这种气味尤为敏感，她皱了皱鼻子，低声道：“云大哥，这林子里……好多药材，但气味很杂，有些我从未闻过，有些……似乎有微毒。”她自幼与草药打交道，即便失忆，这份本能般的感知仍在。
云烬也察觉到环境的异常。太安静了。除了他们行走时偶尔踩断枯枝的声响和风吹过树梢的低鸣，几乎听不到鸟叫虫鸣，这与山外生机勃勃的景象截然不同。
两人谨慎前行，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条被浓密植被半掩的、狭窄的溪涧。溪水清澈见底，潺潺流动，在这片死寂的森林里显得格外珍贵。他们大喜，正欲上前取水，云烬却猛地伸手拦住了苏瑶。
“等等。”他蹲下身，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溪边湿滑的石头和泥地。只见靠近水边的几块石头上，散落着一些凌乱的脚印，大小不一，深浅不同，显然不止一人，而且痕迹尚新，最多不超过两日。更远处，还有一些被折断的灌木枝条和被压伏的草丛，延伸向溪涧上游的密林深处。
“有人先我们一步进来了，而且不止一伙。”云烬沉声道。他检查了一下脚印的方向和周围的痕迹，“看起来他们也曾在此取水，然后向上游去了。可能是从其他方向潜入的亡命徒，也可能是……那些神秘的方士异人。”
苏瑶心中一紧，下意识地靠近云烬。落霞山的秘密吸引了太多目光，即使他们冒险翻越了最险峻的屏障，也无法独享这片未知之地。
他们小心地在溪边取足饮水，又将水囊灌满，然后刻意避开那些明显的痕迹，选择了一条与脚印方向略有偏差的、更为隐蔽难行的小径，继续向山脉腹地深入。云烬不希望过早与这些不明身份者遭遇。
随着不断深入，森林的景象越发奇异。树木的形态开始变得扭曲怪异，有些枝干虬结如鬼爪，有些树皮呈现出不自然的暗红色或铁灰色。空气中那股古怪的气味越来越浓，甚至让人微微有些头晕。地面上开始出现一些颜色鲜艳、形状奇特的蘑菇和地衣，苏瑶认出其中几种带有剧毒，连忙提醒云烬避开。
更诡异的是，他们多次发现自己似乎在同一片区域打转。云烬明明记得自己用短匕在特定树干上刻下了标记，但走出一段后，却再次看到了相同的标记。这片森林，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在悄然改变着方向，迷惑着闯入者。
“是瘴气，还是这林子本身有问题？”苏瑶感到有些不安，药灵圣体对环境的微妙变化让她比云烬更早感到不适。
云烬停下脚步，眉头紧锁。他抬头看了看被浓密树冠遮蔽、难以辨认方向的天空，又看了看四周几乎一模一样的高大树干和茂密藤蔓。迷失方向，在这片充满未知的深山里，是致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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