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罗清,他若稍有私心,或者遵循某些“规矩”,本可以袖手旁观。但他没有。他伸出援手,治病、传法、铺路、给予启动资源……几乎是手把手地将一个濒临消亡的生命和家庭,从深渊边缘拉了回来,甚至推上了一段看似光明的坦途。那时的“解决”,对他而言,确实不算难事,是顺应本心,也是道法自然的运用。
可后来呢?他给予三姐的“生路”和“能力”,被扭曲成了贪婪的资本、算计的工具、伤害他人的武器。三姐用他教的皮毛,结合更不堪的骗术,行敛财、夺人夫之恶;用他留下的资源和人脉,支撑起虚妄的炫耀和日益膨胀的掌控欲。她背叛了基本的道义,也背弃了他们之间曾有过的、或许不够纯粹但至少真诚的互助与情谊。他收回法脉,是惩戒,也是切割,是无奈之下斩断恶因蔓延的最后手段。
然而,切割了法脉,却切不断那已经滋生蔓延的恶果。三姐一家凭着惯性,在那条歧路上越走越远,直至今日众叛亲离、债台高筑、丑闻缠身、亲人反目、甚至间接酿出人命官司的境地。那个曾经他轻易能“解决”的贫困疾病问题,如今衍生出的,是人性扭曲、家庭崩坏、社会关系破裂等一系列复杂沉疴。这不再是缺钱少药的问题,而是灵魂染污、价值观崩塌、因果纠缠的深重业障。
“我本可以轻易给你一条生路,你却用它为自己和他人挖掘了坟墓。” 这种荒谬的对比,这种眼睁睁看着事情滑向最坏方向却无法(也不愿)再直接干涉的无力感,才是罗清此刻心灰意冷的根源。他不是神,无法强行扭转一个人的心性和选择;他恪守道律,也不能滥用手段去干预他人既定的因果(尤其是当对方毫无悔意且持续作恶时)。他就像一个高明的医生,曾经治好了一个人的急症,却无法阻止这个人出院后酗酒、纵欲、与人斗殴,最终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众叛亲离,还拖累无辜。医生能再治他一次外伤,却治不了他沉溺毁灭的生活方式。
祖师像前,香烟笔直,仿佛象征着某种亘古不变的律则。罗清轻叹一声,盘膝坐下,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无意识地滑动,或许想从这纷扰的尘世信息中,寻找一丝疏解或印证。
突然,一篇出现在推荐页面的文章,标题并未直接吸引他,但开头的几句,却让他滑动的手指顿住了。
“……近岁出马之流日盛,多有女辈操持此业,或本营浴肆,或初事足疗,皆附会灵异,自诩修行。然察其行迹,多假托鬼神以牟利,致此道污浊弥漫,臭不可闻……”
罗清眉头微蹙,继续往下看。文章以犀利的文言笔触,讽刺了某些“出马”从业者的乱象,重点描述了一个“鲁地出马妇”的经历:从“初为外室,孕六月被迫引产见弃”,到“再为人妾,生女而名分未得”,再到“三度作小,终得鸠占鹊巢”。手段归纳为“饥不择食”、“掷金为饵”、“挟胎逼宫”。婚后“连诞二子”,但“夫婿庸碌无能,寄生妇家”,最终“日久龃龉丛生,终致分袂”。而为掩盖“休夫之耻”,竟“诬前妻索求无度”,编造对方“诉夺钜万,追车索店”,故而“假离婚以保资产”,实则“抚养之资尚需官府强征”。
“……呜呼!出马本涉幽冥,今成藏奸之渊薮;修行原为超脱,反作敛财之幌幡。岂不谬哉!”
文章到此结束。
罗清握着手机,久久未动。道观内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爆出一个灯花。他的呼吸,在某一刻,微微凝滞。
“我的……老天。” 他几乎是无声地喟叹出声。
这描述……这轨迹……这手段……甚至某些细节(如引产、作小、鸠占鹊巢、诬蔑前妻)……如此之像! 简直就像是为三姐量身定制的一篇“传记”,虽未点名,但其中勾勒的核心轮廓、关键步骤、人物关系与最终结局,与他所知的许三姐的经历,契合度之高,令人心惊。尤其是那种“为掩休夫之耻,竟诬前妻索求无度”的颠倒黑白做法,与不久前东南透露的、三姐对外散布的谣言,如出一辙!是巧合吗?在这夜深人静、他心有所惑、刚在祖师面前上香完毕的时刻,偏偏刷到这样一篇针对性极强、描述极为精准的讽刺文章?
罗清放下手机,闭上双眼。无需起卦,一种强烈的直觉已经告诉他——这不是巧合。他缓缓抬起右手,拇指在其他四指关节处快速而轻灵地移动,一套简洁却蕴含着深奥易理的占卜指诀自然流转。指尖微凉,心神沉入一片空明。几个呼吸间,卦象已成。
睁开眼时,罗清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明光,随即化为更深的、带着慈悲与无奈的叹息。这不是巧合。这是祖师的指引,是天机在特定时刻、以他所能理解的方式,给予的最终确认与启示。
那篇文章,像一面突然出现的镜子,将他心中对三姐一家乱象的本质认知,清晰地映照出来,并且印证了他关于“此事已非单纯人力可解”的判断。它讽刺的不仅仅是某个具体的“出马妇”,更是那一类将神秘信仰彻底工具化、用以满足极端私欲和扭曲价值观的普遍现象。三姐,正是其中集大成的、堕落到极致的典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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