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显示是“山鸡”。
他眉梢微蹙,接起电话。那头立刻炸开一串慌乱急促的声音,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面色发白、手指发抖的模样:“师、师父!不好了!出事了!”山鸡的声音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我让人给举报了!公孙小含印了好多举报信,公司走廊洒得到处都是,连……连王总、李书记他们办公室的门缝底下都塞满了!这、这怎么办啊师父?您快帮我看看,这次会不会出大事?”
罗清慢悠悠地将茶杯搁回台上,发出“叩”地一声轻响。他嘴角甚至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仿佛听见小孩说“蚂蚁咬了我”似的。
“就这事?”他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两分被打扰的不悦,八分不容置疑的笃定,“瞧你这点出息。几张破纸,能掀什么风浪?”
“可是师父,这回真的不一样,信里写的有鼻子有眼的,我……”
“有什么不一样?”罗清打断她,语气转淡,却更有分量,“你是第一天跟我么?我告诉你,领导们每天收到的这种东西,比厕纸还多。他们若真信这些,位子早就坐不稳了。”
他顿了顿,听见电话那端急促的呼吸声稍缓,才继续道:“你把心稳稳揣肚子里。该飞的航班照飞,该睡的觉照睡。天塌不下来,就算真塌了——”他轻笑一声,“也轮不到你先顶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山鸡的声音虽仍发颤,却已不像刚才那样六神无主:“……我明白了,师父。有您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了。”
“嗯,”罗清漫应一声,“去吧。别再为这种小事慌慌张张,不成样子。”
他挂断电话,茶烟尚温。窗外月色依旧清明,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
十分钟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打破了茶室的宁静。罗清瞥了一眼,是山鸡发来的图片信息。他缓缓放下茶杯,指尖在屏幕上轻点。
图片加载出来,是一封措辞正式的举报信。信中历数了山鸡利用职务之便骗取旅客财物、教唆他人虚假宣传、长期介入他人婚姻以及违反航空安全管理规定等多项问题。
罗清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那封措辞犀利的举报信上缓缓移开。他没有立即回应,只是将身子向后一靠,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紫砂杯壁。茶室里静得能听见香炉里檀香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半晌,一声极轻的叹息从他唇边逸出,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疲惫与淡淡的讥诮。
“山鸡啊山鸡,”他摇了摇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隔空对那个惊慌失措的徒弟训话,“你这性子……若是你亲手杀了人,是不是也要跑来问我,能不能帮你免了那颗枪子儿?”
他端起茶杯,发现茶已微凉,便又轻轻放下。
“凡事,有因才有果。你当初种下那个‘因’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果’。现在果子熟了,掉下来了,你才慌慌张张地来找我,担心它砸到脑袋?”他嘴角扯起一丝无奈的弧度,“规则的时代?哼,这世上从来就是因果循环。不是规则定了因果,而是因果本身,就是最原始的规则。”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他略显清癯的面容,眉宇间锁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
“我最无奈的,不是你要去惹事,”他低声喟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而是你每次惹出事端,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己去扛,而是习惯性地寻找依靠,寻找那点虚无缥缈的‘安慰’和侥幸。”
他沉默片刻,最终化作一句沉沉的叹息:“她这总想着寻找安慰、指望别人抹平祸事的侥幸心,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去掉?”
就这样,山鸡的举报信在公司内部传得沸沸扬扬,而她的私人生活,同样以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高速运转着。
经过纪检监察部门周密而审慎的调查核实,信中所反映的关于山鸡利用职务之便骗取旅客财物、教唆他人虚假宣传、长期介入他人婚姻以及严重违反航空安全管理规定等问题,基本属实。
调查过程中,更多的细节浮出水面:不止一位旅客提供了转账记录与沟通截图;关于其在航班上违规拍摄的行为,也有内部同事予以证实;而她混乱的私人关系及其造成的恶劣影响,更是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基于以上确凿事实,经公司管理层会议一致决议:
1. 撤销山鸡的乘务长职务,调离原重要航线岗位。
2. 给予其一次严重警告处分,记入个人档案。
3. 责令其退回所有查实的不当得利,并向相关旅客道歉。
4. 要求其参加公司组织的职业道德与服务规范专项培训,经考核通过后方可考虑后续岗位安排。
这份处理通报张贴出来的那一刻,山鸡苦心经营多年的光鲜形象瞬间崩塌。她失去了作为乘务长的光环与权力,从她一度引以为傲并借此牟利的“云端”,重重地跌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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