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兵头领抽出信,扫了几眼,脸色骤变。他猛地抬头,盯着老板娘:“你们船,昨晚是不是接了个姓周的盐商?”
“是……是接了个周老爷……”
“他人呢?”
“天没亮就……就下船了,说是有急事……”
“混账!”头领一把攥紧信,“这是扬州盐税贪腐案的赃银!那姓周的是在逃犯!”
全场哗然。
慕容烬闭上眼,心中却松了口气——歪打正着,这意外发现的赃银,转移了所有注意。
果然,头领再顾不上细查船上人,厉声下令:“所有人听着!这条船涉嫌窝藏逃犯、转运赃银,现在起扣押!所有人不得离船,等府衙来提审!”
“官爷!冤枉啊!”老板娘哭喊。
但官兵已开始驱赶人群回舱。慕容烬三人被推搡着回到杂物间,门从外锁上。
黑暗中,三人靠墙坐下。
许久,司徒睿才哑声道:“我们……被困住了。”
“未必。”慕容烬睁开眼,眼中毫无浑浊之色,“船被扣,反而安全——柳文渊的人想不到我们会留在被扣的船上。等风声稍松,再找机会走。”
“可若被提审……”
“赵七。”慕容烬转头,“天亮后,你想办法买通看守,递话给石三——让他们按原计划北上,别等我们。”
“是。”赵七顿了顿,“公子,您的伤……”
“死不了。”慕容烬按住左肩。血又渗出来了,湿湿热热。
他望向板缝外渐亮的天光。
运河滔滔,前路未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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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日,杭州城西隔离营。
沈逸之坐在草席上,眼前摊着三本账册、七张染血的纸条,还有一叠刚刚核验完的孩童名册。
名册最后一页,那个被标注“已焚”的编号旁,如今补上了名字:司徒瑾。八岁,左眼角有痣,右手腕带一道浅疤——与郡主提供的特征完全吻合。
死了。
三天前就死了,和另外十一个孩子一起,被扔进焚化坑,烧成了灰。
沈逸之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全身越来越滚烫。
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肺疼。
“大人,药……”捕快阿青端来药碗,脸上蒙着布巾,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
沈逸之勉强撑起身,接过药一饮而尽。药汁苦涩,激得他差点呕出来。
“外面……怎么样?”他哑声问。
“又送来十七个病患。”阿青声音发哽,“城南王记绸缎庄,一家六口全倒了。郎中说是……是去过桑梓庄买绸子的。”
沈逸之闭了闭眼。
三天。从桑梓庄事发到现在,不过三天。
瘟疫像野火般蔓延。起初只是庄内仆役,接着是相邻的织户,如今已扩散到半个杭州城。官府贴出告示,封了四门,可恐慌比疫情传得更快——米价飞涨,药铺被抢,甚至有人想凿墙逃出城。
“那辆马车……”沈逸之喘着气,“追到线索了吗?”
阿青摇头:“出北门后就断了踪迹。但我们在林子里找到了这个。”他递上一块撕碎的绸布,边缘绣着小小的“鄢”字。
沈逸之攥紧布条,指尖发白。
鄢——司徒鄢。
那张“鄢在漠北”的字条是误导。真正的司徒鄢,就在那辆逃走的马车上。而马车往南去了——不是北漠,是苏州。
“大人,”阿青犹豫道,“您说劫匪是接应转移……那他们会不会,早就知道瘟疫要爆发?所以急着把人运走?”
沈逸之猛地睁眼。
是了。
桑梓庄试药,瘟疫爆发,劫匪“恰巧”在此时攻庄接应——这不是巧合,这是灭口和转移。
“他们要带走还没发病的‘上等货’。”沈逸之嘶声道,“至于庄里染病的……一把火烧了,正好掩盖罪行。”
他挣扎着要起身,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
“大人!”阿青扶住他。
“写信……”沈逸之抓住阿青手臂,“给黑石城慕容都督写信……还有京城宸妃娘娘……快!”
“可您这身子……”
“快!”
阿青咬牙,铺开纸笔。
沈逸之口述,声音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
“江南事急。桑梓庄破,获童十三,亡十二。郡主弟司徒瑾确认已焚殁。司徒鄢疑被劫往苏州。庄内试药致瘟疫起,三日蔓延半城。逸之已染,恐难支。劫匪非寻常匪类,行事章法似军中,恐为灭口转移。望都督速决,迟则生变。另,江南疫重,北上者须严查,慎防疫病北传。信已熏蒸消毒,阅后即焚。沈逸之顿首。”
阿青又抄录一份,沈逸之挣扎着按下手印。
“用八百里加急……信筒外裹油布,投递前以醋熏蒸……一份送往黑石城,一份送往京城……”沈逸之交代完,整个人瘫软下去,“还有……传令所有人……凡接触病患、出入疫区者,一律不得擅离岗位,违令者斩……”
“大人,那您……”
“我就在这儿。”沈逸之望着漏雨的棚顶,苦笑,“哪儿也不去了。”
他知道自己已成了传染源。
从踏进桑梓庄地窖那一刻起,从亲手抱起那个浑身溃烂的孩子起,这疫病就缠上他了。
现在他能做的,只有把自己关在这隔离营里,等死,或者等一个渺茫的生机。
棚外传来哀嚎声,又有新的病患被抬进来。
雨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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