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血的纸,皱巴巴的。
沈逸之轻轻抽出。纸上用炭笔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字迹稚嫩,但笔画用力,几乎划破纸背:
鄢在漠北
沈逸之浑身一震。
司徒鄢——司徒睿的另一个儿子,失踪数月,原来是被送到了北漠?
“孩子,这字谁写的?”沈逸之急问。
男孩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他眼睛直勾勾盯着沈逸之,然后慢慢闭上,手松开了。
“快!抬出去!找郎中!”沈逸之吼道。
捕快们七手八脚抬走男孩。沈逸之站在原地,死死攥着那张染血纸条。
鄢在漠北。
如果司徒鄢真在北漠,那郡主弟弟呢?这些孩子里,有没有他?
他快速扫视地窖。除了笼子和尸体,角落里还堆着些杂物:破碗、烂衣裳、几本蒙尘的账册。
沈逸之走过去,翻开账册。上面记录着日期、编号、银钱数目,还有一些奇怪的代号:“雀儿”、“燕子”、“鹞子”……
是人口贩卖的账册。
他继续翻,在最后一页,看到一个熟悉的编号旁边,标注着两个字:
已焚
日期是……三天前。
沈逸之的手开始发抖。
“大人!杭州府的官差到了!”上头传来喊声。
沈逸之深吸一口气,将账册和纸条塞入怀中,转身走上石阶。
地窖外,天已大亮。桑梓庄的火势渐熄,浓烟滚滚。杭州府的官差正在清理现场,押解幸存的庄丁。
知府刘大人快步走来,脸色铁青:“沈大人,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瘟疫,匪患,人口贩卖。”沈逸之声音冰冷,“刘大人,这庄子,你们苏贵妃娘家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刘知府额头冒汗:“这……这下官不知……”
“那就查。”沈逸之盯着他,“以防疫之名,封锁庄子,彻查所有账目、人员。若有阻拦,格杀勿论。”
“可苏家那边……”
“天塌下来,我顶着。”沈逸之转身走向马匹,“刘大人,这里交给你了。记住——一个活口都不能放走,一本账册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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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河码头,黎明前夕
同一片夜空下,千里之外的运河码头。
慕容烬站在船头,望着远处水闸关卡的灯火。左肩伤口在河风刺激下隐隐作痛,他裹紧了粗布外衣——此刻他扮作货船的账房先生,一身灰布长衫,脸色刻意抹了黄,看上去像个痨病鬼。
司徒睿蹲在船舱角落,也换了装扮:粗布短褐,脸上涂了锅灰,像个老船工。五名黑风营精锐分散在船上各处——两人扮水手,一人在舱底管货,还有两人……
慕容烬看向船尾。
那两人正与船主交谈。其中一人身材高瘦,名唤赵七,是黑风营里身手最好的,此刻扮作船主的侄子。另一人矮壮些,叫石三,擅使短刃,扮作伙夫。
“公子,打听清楚了。”赵七悄声走近,“前面是‘清江闸’,所有北上的船都要在那里查验通关文牒。守闸的官兵……比平日多了一倍。”
慕容烬皱眉:“可看出在查什么?”
“查人。”赵七压低声音,“特别是三五成群的男子,有老有少的。咱们这船……正好七人。”
司徒睿脸色变了:“他们知道我们走水路?”
“未必知道,但柳文渊不傻。”慕容烬望向远处灯火,“水路是最隐蔽的选择,他一定会防。”
“那怎么办?”司徒睿声音发颤,“文牒……我们的文牒经不起细查!”
党项英准备的文牒是伪造的,粗看没问题,但若官兵细查印鉴、核对编号,必定露馅。
慕容烬沉默片刻,忽然问:“这附近,可有什么花船、歌舫?”
赵七一愣:“有倒是有……下游五里有个‘胭脂湾’,停着十几艘花船,都是夜里做生意,天亮前回湾里歇着。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改道。”慕容烬转身看向船主——那是个五十来岁的干瘦老汉,党项英安排的可靠人,“船家,掉头,去胭脂湾。”
“去那儿干啥?”船主愣住,“那儿都是……”
“我知道是什么地方。”慕容烬打断他,“照做。”
船主看看赵七,赵七点头。货船缓缓调头,顺流而下。
司徒睿拽住慕容烬衣袖,压低声音:“你疯了?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才是最好的掩护。”慕容烬低声解释,“花船歌舫迎来送往,船上人多眼杂,官府不会细查。我们混进去,扮作乐师、杂役,搭船北上。”
“可我们这些人……”
“所以要分。”慕容烬扫视船上众人,“你我、赵七一队,扮作卖唱的瞎眼老汉、病弱儿子、和搀扶的侄子。剩下四人一队,扮作花船雇的护院和杂役,上另一条船。”
司徒睿目瞪口呆:“卖唱的?”
“你会弹琵琶吗?”慕容烬问。
“年轻时……会一点。”
“够了。”慕容烬从行囊里掏出一把旧琵琶——这是党项英准备的伪装道具之一,“赵七,去找两身破旧衣服,越破越好。石三,你们四人去打听,看哪条花船缺人手,花钱买几个位置。”
众人迅速行动。
货船驶入胭脂湾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湾内停着十几艘装饰华丽的花船,纱灯还未熄灭,隐约可闻笙歌余韵和女子娇笑。
慕容烬换上一身打补丁的灰布袍,脸上多抹了几道灰,眼睛半眯着,装出眼疾模样。司徒睿披了件破袄,抱着琵琶,咳嗽不止。赵七搀着慕容烬,一副孝顺侄子的模样。
石三那边很快谈妥——一条叫“芙蓉舫”的花船缺两个护院、两个杂役,船主见他们身强体壮,又肯低价干活,当即收下。
“分头走。”慕容烬低声吩咐,“到了天津卫,老地方汇合。若有人失散……各自保命,到京城再说。”
众人点头。
晨光中,两拨人分别登上不同的船。
慕容烬踏上芙蓉舫时,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迎上来,捏着鼻子打量他们:“哟,这爷俩够惨的。会唱什么呀?”
司徒睿抱着琵琶,嘶声道:“会……会《离人怨》。”
“行吧行吧,舱底有个杂物间,你们先歇着。晚上开船,到时候有人叫你们。”妇人挥挥手绢,扭身走了。
赵七搀着慕容烬下到舱底。杂物间狭小昏暗,堆着破损的桌椅和旧灯笼。三人刚挤进去,就听见甲板上传来官兵的呼喝声。
“查船!所有人都出来!”
慕容烬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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