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澜山庄的客房早已精心准备妥当,充满了家的温馨与舒适。安顿好一路劳顿、心绪难平的戚老和戚老夫人后,云开对一同前来的孟鸿发出了诚挚的邀请:“孟先生,山庄空房很多,你也一起住下吧,彼此有个照应,也方便。”
孟鸿心中其实颇为意动。他无比期盼能第一时间见到那位可能是自己师弟“戚风”的健太,亲眼见证老师师母人生中这至关重要的一刻。但转念一想,自己与云开一家毕竟相识日短,此次前来主要是护送老师师母,若就此住下,似乎有些冒昧。他略一沉吟,便婉拒道:“窦总,您和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还是住酒店更方便些,不给你们添太多麻烦。老师和师母,就拜托窦总多费心了。”
他的顾虑,书柠看在眼里。她微微一笑,用一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语气说道:“孟先生何必见外?说不定,我的两个儿子将来真有机会拜您为师呢?提前熟悉一下环境,考察一下学生,不是很好吗?”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通透,“而且,你难道不想第一时间,亲眼见证这件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吗?你守护了老师和师母这么多年,我想,你比任何人都有资格,也有情感,去参与这个时刻。”
这番话,既给了孟鸿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又深深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他确实放不下,他渴望见证,渴望守护这个过程的完整。他犹豫了,之前他觉得自己作为“外人”或许应该保持距离,但书柠的话让他意识到,自己在情感上早已是这个“家”的一部分。
“哎呦,孟伯伯就住下吧!跟我们一起住嘛!”阳阳和乐乐不知何时跑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拉住孟鸿的手,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发出邀请。孩子纯真直接的挽留,往往比任何成人的话语都更具穿透力。
看着两个孩子期盼的眼神,又感受到云开书柠真诚的态度,孟鸿心中最后一丝顾虑消散了。他脸上露出释然又感激的笑容,点了点头:“好吧……既然窦总、夫人盛情邀请,孩子们也这么热情,孟某就厚颜叨扰了。谢谢!”
云圳国际机场,国际到达厅。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似乎被无限拉长。戚老夫人几乎坐不住,在接机口附近的休息区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旅客出来的通道,每一次有人影晃动,她的心都会猛地一跳,随即又在看清不是期待的面孔后缓缓沉下。几天来,对儿子安危的忧虑、对相见场面的想象、对过往岁月的追悔……种种情绪交织煎熬,让她本就瘦削的身形更显单薄。
“老伴儿,你别走了,坐下歇会儿。”戚老坐在椅子上,看似沉稳,但手中紧紧攥着的拐杖龙头,和不时望向出口的锐利目光,泄露了他同样的紧张。他拉住又一次从面前走过的老妻,声音低沉却带着安抚的力量,“跑不掉的,飞机已经落地了,马上就出来了。”
就在这时,旅客开始陆续走出。人群中,一个穿着朴素但整洁、气质沉稳中带着一丝海岛阳光痕迹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护着一位温婉的妇人和一个活泼好奇的小女孩,出现在了通道口。正是佐藤健太一家。
“莉子姐姐!莉子姐姐!这里!我跟哥哥在这里!”眼尖的乐乐第一个发现了莉子,他立刻兴奋地跳起来,用力挥动着小手臂,清脆欢快的童音在略显嘈杂的接机厅里格外醒目,瞬间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目光,也像一道精准的导航,将健太一家的视线引了过来。
“来了……来了……”戚老夫人猛地停下脚步,反手死死抓住了身旁戚老的手臂,力道大得让戚老都感到了疼痛。她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调,眼睛一眨不眨地锁定在那个中年男子——她的儿子,戚风,如今的健太——身上。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她赶紧用另一只手慌乱地擦拭。
云开和书柠见状,立刻上前几步,迎向健太一家,同时也为双方引路,缓解这最初一刻的僵局与巨大情感冲击。
待双方走近,在几步之遥的距离站定,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无数的话语堵在喉咙口,却不知从何说起。云开作为中间人,深吸一口气,用清晰而庄重的声音开始介绍,他的目光先在戚老夫妇和孟鸿身上停留:“健太先生,美咲夫人,莉子,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戚老先生,这位是戚老夫人。” 他的介绍非常正式,使用了“先生”、“夫人”的尊称,给予了初次见面最大的尊重。
接着,他转向戚老夫妇:“戚老,伯母,这位是孟鸿,戚老的第一个学生,也是我们的好友。” 孟鸿对着健太一家,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复杂,有关切,有审视,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最后,他的目光落回健太一家身上,完成了最关键的部分:“而这位,就是佐藤健太先生,这位是他的妻子美咲夫人,这是他们的女儿,莉子。”
简单的介绍,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场间一片安静,只有机场广播遥远的背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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