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明月高悬,如一枚温润无瑕的玉璧,镶嵌在漆黑天幕的裂痕之上。它的光芒并非太阳那般炽烈张扬,而是一种深沉的、弥漫性的柔光,如同无形的潮水,悄无声息地漫过每一寸焦土,渗入每一个幸存者的毛孔。光,不再是单纯驱散黑暗的存在,它拥有了“质感”,流淌在空气中,带着微凉的触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清新气息,将此前弥漫的浓重血腥与腐朽彻底涤荡。
在这月华的笼罩下,残破的“秩序壁垒”不再是摇摇欲坠的透明薄膜,其表面竟开始缓缓流淌起与明月同源的纯白光泽,如同被镀上了一层流动的水银,变得凝实而坚韧。壁垒之内,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氛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肃穆所取代。
幸存者们相互搀扶着站起,无人下令,却动作划一地仰望着那轮明月。泪水依旧在流淌,但不再是纯粹的绝望,那泪水中混杂着悲痛、敬畏,以及一丝从灰烬中重新燃起的、微弱的火种。他们贪婪地呼吸着,每一次吸气,都感觉有一股清凉温润的力量顺着咽喉滑入肺腑,继而扩散至四肢百骸。激战后的剧痛、透支精力带来的灵魂撕裂感,竟在这呼吸间被缓缓抚平。断臂的伤口处,血肉不再狰狞外翻,边缘泛起细微的银白光点,酥麻痒意取代了钻心疼痛;耗尽神魂力而脸色蜡黄的戊辰,只觉得一股清流注入干涸的识海,那因过度催动“星络”而出现的裂纹,开始了极其缓慢的弥合。
“陛下……”有人低语,声音颤抖,却不再满是凄惶。那轮明月,像极了陛下最后时刻那平静而决绝的眼神,包容一切,定义一切。
秦破虏独眼中的血泪已干,留下暗红色的狰狞痕迹。他缓缓收回凝视明月的目光,转而扫过麾下这群伤痕累累、却眼神重新凝聚起光芒的残兵。他的声音因之前的嘶吼而沙哑不堪,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打破了寂静:“都感觉到了吗?这是陛下赐予吾等的生机!是吾等复仇的火种!收起你们的眼泪,把悲痛给我咽回肚子里,化成力气!戊辰!”
“末将在!”戊辰挣扎着,试图以最标准的军姿站定,尽管身体依旧虚弱。
“立刻带人,依托这月光和壁垒,重建防御!梳理残存‘星络’,尝试引导这月光之力,我要知道这力量除了疗伤,还能做什么!”秦破虏的命令简洁而清晰,“其他人,收敛战友遗骸,清点剩余物资,加固工事!我们时间不多!”
“诺!”没有任何犹豫,残存的老卒们如同上了发条的傀儡,瞬间行动起来。悲伤被强行压下,转化为近乎机械的效率。他们沉默地穿梭在废墟间,动作小心而迅速,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甚至只剩下些许衣甲碎片的同伴遗体收敛起来,整齐地排列在月光最盛的一片空地上。每一具遗骸被放下,收敛者的拳头都会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但他们咬紧牙关,不发一言,只是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
戊辰则盘膝坐在壁垒边缘,闭目凝神。他的精神力如同蛛网般小心翼翼地向四周蔓延,尝试接触那无处不在的纯白月光。起初,精神力如同石沉大海,那月光浩瀚而温和,却难以捕捉和引导。但他没有放弃,回想起陛下最后那强行“定义”规则的意志,回想起那混沌色光芒与纯白星火交融的瞬间,他尝试着不再是用力量去“驱动”,而是用意志去“共鸣”。
时间一点点流逝,戊辰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终于,在某一刻,他感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回应”。并非来自月光本身,而是来自脚下的大地,来自那残破的“星络”节点。那节点如同干涸的河床,在月光的滋养下,隐约焕发出一丝生机,并与他试图共鸣的意志产生了极其细微的共振!
“将军!”戊辰猛地睁开眼,语气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这月光……它能滋养地脉,修复‘星络’!虽然极其缓慢,但……有效!而且,它似乎……认可我们的‘秩序’!”
秦破虏独眼一亮,大步走过来:“仔细说!”
“它不像我们之前催动‘星络’那样,需要强行抽取地脉力量。它更像是……一种‘活水’,在自发地流入、修复这片被‘归墟’污染的土地!我们的意志,我们的‘秩序’信念,可以与它产生共鸣,加速这个过程!”戊辰快速解释道,声音因兴奋而有些发颤。
这意味着,他们不仅能依靠月光疗伤、稳固壁垒,甚至有可能……以此为基础,重建一个更强大、更具生机的据点!一个真正扎根于这片绝域,不断汲取“初始星火”力量的反攻堡垒!
就在众人因这一发现而心潮澎湃之际——
远处,那片被特意划出的“净化区”边缘,包裹着赵大的银色光茧,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那光芒并非纯白,而是更加锐利、更加凝聚的银辉,仿佛将空中明月的力量高度浓缩、提纯后所形成的实体!光茧表面,无数细密繁复的、仿佛天然生成的秩序符文如流水般飞速闪烁、重组,发出低沉悦耳的嗡鸣。一股强大而稳定的生命波动,混合着令人心折的威严,如同沉睡的火山即将喷发般,从光茧内部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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