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粘稠、晦暗,如同活物阴影般在地表裂缝间缓慢蠕动的物质,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它没有蚀灵那般张扬的冰寒与死寂,却带着一种更为原始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声音乃至存在感的虚无。它所过之处,连这片死寂残骸世界本身那点可怜的“存在”,似乎都在被悄然抹去,只留下更加深邃的、令人心悸的“空”。
“戒备!后退!”秦破虏的低吼如同砂石摩擦,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残存的兵卒们条件反射般地举起残破的兵刃,将那点淡金色的心火催发到极致,形成一道微弱却坚定的光晕,将惊惶的人群与那诡异的暗影隔开。戊辰与庚辛一左一右护在秦破虏身侧,眼神锐利如鹰,死死锁定着那片蠕动的黑暗。
那暗影似乎对心火的光芒有所反应,蠕动的速度略微加快了一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但它并未立刻发起攻击,只是在那片倾斜金属板的阴影边缘徘徊,仿佛在试探,又像是在……等待。
“它……它在吸东西!”一个眼尖的流民青年颤声指着暗影下方。众人凝神看去,果然发现,那暗影覆盖的区域,地面上一些极其微小的、散发着同样黯淡微光的尘埃颗粒,正如同铁屑遇磁铁般,被那暗影缓缓吸入、消失不见。它在吞噬这片残骸世界中残存的、某种未知的微弱能量!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他们刚刚逃离一个吞噬生机的星骸之涡,难道又落入了一个吞噬“存在”本身的绝地?
“此地不可久留!”秦破虏当机立断,“戊辰,前队变后队,掩护!庚辛,带人向那个方向移动!”他指向与暗影相反的一方,那里是几座更加庞大、如同山峦般堆积的金属与晶体残骸,或许能提供暂时的遮蔽。
人群在压抑的恐惧中开始缓慢移动。伤员的呻吟、孩童被捂住嘴的呜咽、脚步踩在冰冷碎屑上的沙沙声,在这片连风声都吝啬的绝域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个人都感觉背脊发凉,仿佛那蠕动的暗影有无形的触须,正贴着他们的脚跟爬行。
然而,祸不单行。
就在他们刚刚离开原地不足百步,一阵微弱却尖锐的、仿佛无数细碎玻璃相互刮擦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来!声音来自那些巨大的残骸阴影深处,来自地面错综复杂的裂缝之下!
“还有别的鬼东西!”戊辰厉声警告,手中一把淬炼过蚀灵冰晶的短刃已然出鞘,刃锋上幽蓝寒光流转。
下一刻,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出现了。只见从那些残骸的缝隙中、从地面的裂口里,涌出了更多那种粘稠的暗影!它们大小不一,小的如脸盆,大的如同房间,形态也不尽相同,有的如同摊开的沥青,有的则伸出扭曲不定的、类似触须的凸起。它们的目标明确——并非直接扑向人群,而是如同潮水般,涌向了人群刚刚离开的那片区域,涌向了……秦破虏他们之前站立时,无意中散落的一些东西!
几块从石峰堡带出来、原本用于生火、此刻却毫无用处的焦黑木炭;一名伤兵不小心滴落在地上、早已冻结的暗红色血痂;甚至是一个孩子掉落在地、半块硬得像石头的麸饼!
这些在平日微不足道的东西,此刻却成了那些暗影疯狂争抢的目标!它们覆盖上去,粘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将其包裹,那木炭、血痂、麸饼,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消失,仿佛被那黑暗彻底分解、吞噬!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它们在吞噬……任何蕴含着微弱能量或物质结构的东西!
人群瞬间哗然,惊恐地向内收缩。他们终于明白,这片死寂的世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存在着一种更加诡异、更加贪婪的“清道夫”!它们不攻击活物,或许只是因为……活物身上散发的生命能量与心火,暂时让它们感到“棘手”或者“不合口味”?但谁又能保证,当它们吞噬完所有零散的“食物”后,不会将目光投向这群突兀闯入的、散发着“热量”的“大餐”?
“快走!不要停留!不要留下任何东西!”秦破虏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他意识到,他们在这里每多停留一刻,散逸的气息、无意中掉落的任何细微之物,都可能像黑暗中的灯塔,吸引来更多、更庞大的这种“噬能暗影”!
逃亡的队伍再次加速,在灰暗的残骸大地上艰难跋涉。脚下是冰冷硌脚的金属碎块和晶体棱角,身边是沉默而危险的巨大阴影,身后是如同跗骨之蛆般缓缓蔓延、吞噬着一切“残留”的黑暗潮汐。希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绝望与疲惫如同瘟疫,侵蚀着每一个人。
一名老卒因失血过多和极度疲惫,脚下一软,摔倒在地,手中的半截断矛脱手飞出,撞在一块晶体残骸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几乎就在声响发出的瞬间,附近几条裂缝中的暗影如同闻到了腥味的鬣狗,猛地加速涌来!
“老张!”旁边的人惊呼,想要去拉他。
“别管我!走!”那老卒脸上露出一抹惨然的决绝,他猛地拔出腰间的匕首,不是对着暗影,而是对着自己的胸口,“老子……不能变成引狼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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