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眸骤睁,天地同撼。
那一眼,左瞳如星,灼灼白芒刺破廨房昏暗,恍若黎明前最凛冽的寒星,蕴含着历经心渊破碎、万念煎熬后淬炼出的那一丝不屈帝心;右瞳似渊,暗蓝纹路如冰裂琉璃一闪而逝,倒映着源自那诡异“镜鉴”碎片的冰冷侵蚀,以及更深邃、更古老的未知。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双骤然睁开的眼眸中激烈冲撞,尚未完全苏醒的意志仿佛悬浮于光与暗的交界,使得苏凡整个人的气息变得无比混乱、磅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威严。
“陛下!”
戊辰与庚辛几乎在同时失声惊呼,狂喜与骇然交织,让他们这等心志坚毅之辈也瞬间失态,下意识便要抢上前去。然而,那从苏凡身上轰然扩散开来的无形气势,如同实质的潮水,汹涌澎湃,狠狠撞在他们胸口,竟让他们这等修为也闷哼一声,踉跄后退数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震撼。
秦破虏独眼圆睁,魁梧的身躯如遭雷击般剧震,按在刀柄上的手背青虬暴起。他感受到的,不仅仅是力量的复苏,更是一种质的蜕变!那气息不再仅仅是昔日帝王的人间威严,而是混杂了某种……更接近本源、更近乎“规则”的意味,冰冷与炽热交织,秩序与混乱并存,仿佛沉睡的巨龙于深渊抬头,仅仅是一个睁眼,便已搅动了周遭的天地元气!
灰袍老者首当其冲。在那双异色瞳眸睁开的刹那,他掌心那点与苏凡眉心相连的白色微光剧烈摇曳,仿佛风中残烛。他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那是一种极致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悸?他枯瘦的手臂微微颤抖,周身那奇异的“静”之场域被这股爆发的气势冲击得摇摇欲坠,灰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但他并未后退,反而深吸一口气,那口吸入的气息悠长得仿佛要抽干廨房内所有的空气。他浑浊的双眼骤然变得清澈无比,倒映着苏凡眼中那奇异的光暗交错,口中发出一串低沉而玄奥、非人非兽的音节。这音节晦涩难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与安抚之力,如同涓涓细流,试图渗入那狂暴的气势风暴之中,梳理那混乱的激流。
“定神!归元!”老者低喝,不再是之前的平淡,而是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那音节如同无形的枷锁,一层层缠绕上苏凡周身散逸的混乱气息。苏凡身体剧烈的痉挛渐渐平复,喉咙里那困兽般的低吼也微弱下去。但他双眼之中的光芒却更加炽盛,左眼的白光试图驱散右眼的暗蓝,右眼的暗蓝又顽固地侵蚀着左眼的纯净。他的意识显然并未完全清明,而是处于一种极其微妙的状态——心渊之中那场以白色微光为核心,强行融合破碎力量的重塑过程,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刻,外界的一切,包括他自身的反应,都更多是这种内在剧烈变化的外在投射。
“脚下……泉……”
一个沙哑、破碎、仿佛由无数碎片勉强拼接而成的词语,从苏凡干裂的嘴唇中断续溢出。声音微弱,却如同惊雷,炸响在秦破虏和老者耳边!
他听到了!他听到了老者之前的话语!甚至在那种混乱的状态下,他本能地抓住了最关键的信息——“不冻之泉”与“脚下”!
秦破虏独眼之中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所有的疑虑、挣扎在这一刻都被一股巨大的、灼热的希望所取代!陛下醒了!哪怕只是初步的、不稳定的苏醒,他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并且做出了回应!这不再是他们单方面的猜测与赌博,而是得到了帝心本源的印证!
“陛下!臣在!”秦破虏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又强行压抑着,生怕惊扰了榻上那脆弱而关键的平衡,“陛下可知‘不冻之泉’在何处?!”
苏凡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眉头紧锁,面容扭曲,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又像是在极力感知、搜寻着什么。他左眼的白色光芒明灭不定,右眼的暗蓝纹路也随之流转。片刻的沉寂,却漫长得让人窒息。
终于,他抬起一只微微颤抖的手,并非指向某个具体方向,而是……缓缓向下,虚按在冰冷的榻沿之上。
“下……面……”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有……‘声’……热……挣扎……”
下面!有声音!有热量!在挣扎!
此言一出,不仅秦破虏,连那灰袍老者眼中也掠过一丝恍然与锐利的光芒!
“果然……龙脉地火,并未完全沉寂!”老者低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蚀灵之力冰封大地,侵蚀生机,却未能彻底掐断这地肺深处的一线生机!这‘不冻之泉’,并非寻常水流,恐是地脉阴火与某种残存水精交织而成的……灵泉!”
仿佛是为了印证苏凡的感知与老者的推断——
“轰隆!!”
一声沉闷至极、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地底传来!整个校尉廨房,不,是整个石峰堡,都随之猛烈一晃!屋顶、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而下,地面传来清晰的震动感,如同有一头庞然巨物在地下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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